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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两个宫女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片枯枝丛看了一个下午,直到日暮西斜,周围阴风阵阵,小宫女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会不会已经死了呀?”
  另一名宫女咬牙,本想说再等等,却忽然听到了诡异空灵的歌声。
  “啊!”小宫女叫了起来,“你听到了吗?”
  这宫女本来没多害怕,倒让小宫女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也跟着跳了起来。她一跳,小宫女也跟着跳,然后一跺脚就赶紧跑了。
  见她一跑,这宫女也急了,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看到那枯枝丛后躲着一个黑影,连叫也不敢叫就赶紧拔腿跑了。
  很快,周围便恢复了一片寂静。
  枯枝丛后,是一片萧条的空地,空地显然很多年都没人打扫过了,布满一层厚厚的腐烂了的落叶。空地的尽头,有一座颓败的青冷宫殿,像是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淋,宫殿已看不出原来的青砖红瓦,尽显老残之态,殿脊上的螭吻像是多年前受过雷击,也缺失不成形。
  陶织沫紧紧抱着自己躲在一口残破的大缸内,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如今残阳如血,红霞诡丽,夜幕即将降临。陶织沫知道,再呆下去天就会黑了,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敢爬出去了。
  因为缸外,有着一群疯女人。有的赤身*,有的披红带绿,面上涂抹着血红色的胭脂。她们有的对着无弦的琴独奏,有的在转圈起舞,有的在轻声吟唱……
  院中,时不时传来诡异或者疯狂的笑声,幽怨或者凄厉的哭声,还有女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说着说着,她们就能撕扯起来,然后又哭又笑。
  更为可怕的是,门楣上,就悬挂着一具腐烂了的女尸,尸体衣衫破烂飘逸,没穿鞋子,一只脚上也没套袜子,隐见肿胀而怪异的三寸金莲。有时风一大,双腿还能轻轻荡漾起来,就好像能看到她生前挣扎蹬腿的画面……
  忽然,不远处有钟声响起,不少人听了,都纷纷起身朝外走去。
  只是,却还有几个眼神呆滞的坐在原地,有的抱着脏兮兮的枕头,还有一个正在用掉得只剩下几支齿的梳子给另一个梳灰白色的杂乱的长发。
  陶织沫想起来,可是又不敢,只剩下这三个人了么?
  陶织沫转了下身子,又从身后的一个洞口往外望去,这一边,只有一个女人赤身*地四肢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了。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吧?她只要快一点,爬出缸便往外奔去,说不定能钻出去,只要出了那枯枝丛,就没事了吧?
  陶织沫咽了咽干疼的嗓子,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手上的伤口,中午那会儿从荆棘丛中穿过来,身上被划开了许多细密的小口,有些深一点的,都肿了起来。
  陶织沫又小心翼翼地在缸中转了回来,想再确认一下那三个女人的位置,只要那三个女人还在原地,她就要立刻起来——准备开跑了!
  陶织沫眼睛转到小洞前,却是对上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瞳孔极大的眼睛!
  “啊!”
  “啊!”
  二人同时尖叫了起来,陶织沫立刻在缸中跳了起来。缸外的女人立刻伸出双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要。”陶织沫使劲挣扎着,无奈疯子力气极大,陶织沫连忙并起三指,准备戳这女子的喉咙!结果……我戳!我戳!我戳不到怎么办!这女的手怎么这么长啊!
  ☆、第78章 从天而降
  就在陶织沫被掐得快翻白眼的时候,这女的忽然叫了起来,松开了手,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一松手,陶织沫立刻倒靠在水缸边,还没喘过气又立刻跳了起来,她的屁股好痛!被水缸锋利的边缘扎到了!陶织沫连忙使劲揉着屁股!
  可是紧接着,又有一只手过来狠狠扯住了她的头发,这只手蛮力得很,扯得她的头都歪到了一边。但很快,这只手也松开了她,随后倒地。另一个刚想奔过来的女子立刻顿住了,看到陶织沫就像看到鬼似的往回跑。
  陶织沫哭着爬起来,连眼泪也没得得及擦便往外奔去。
  却见门口那已经来了三两个疯女人,嬉嬉笑笑的,脏兮兮的手中还捧着几个包子,见了这陌生的陶织沫,都停止了嬉笑。
  陶织沫欲哭无泪,只能往另一边门跑去。可是这一边门,上面就挂着一具女尸啊!陶织沫哭丧着脸,头皮发麻地从女尸脚下钻了过去,她只乞求女尸的绳子千万千万不要在这一刻断掉,然后压住她!
  陶织沫一钻过去,周围又刮起一阵阴风。紧接着,便有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肩上!
  陶织沫一愣,整个人都定住了!她刚刚,前后都没有人吧?唯一的“人”,便是……上面的一具……尸体!
  果然,片刻后,女人们都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陶织沫也紧接着连发出三声凄厉的叫声,紧闭着眼睛使劲捶打着身后的人,像疯了一样。
  “沫沫。”来人开口,是最熟悉不过的嗓音。
  陶织沫猛地睁开了眼,对上了满脸的大胡子!她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紧紧跳起来抱住了他,“阿辞!”
  莫忘南身子忽然一震,陶织沫抱得更紧了,哭着哆嗦道:“阿辞,我好怕,我好害怕!”快快!快带她离开这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男人啊!有男人啊!”身后有女人的尖叫声爆发了起来,莫忘南回过神来,立刻施起轻功飞了起来,跑得快的女人长长的指甲刚好触到了他长袍的一角。
  “啊!飞走了飞走了!”女人们开始疯狂哭泣起来。
  “皇上!皇上!快来看看臣妾啊!”女人们一波高过一波的哀嚎声在这空旷的地上越发显得清晰凄凉。
  直到出了枯木丛,莫忘南才落了地,陶织沫身子仍是瑟瑟发抖,紧紧地抱住他不肯松手。
  “没事了。”他轻轻拥着她,她身子的绝大部分重量都倚在了他身上,显然,她还有些惊魂未定。
  “阿辞……”陶织沫喃喃的,她神情呆滞,心跳却是十分迅速,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你看清楚,我是谁。”他松开她,轻抬起她的包子脸。
  “阿辞。”陶织沫看着他,目光却是没有焦距的,显然是惊吓过度了。
  莫忘南在她身上扫视了一眼,她的外衣被刮得有些破烂,露出了里面的中衣,还有手背脖颈这些□□出来的地方,也有许多幼小的伤口,甚至连脸上和耳朵,也有一两道细细的伤口,就像丝丝红线。
  他俯下头,伸出舌尖轻掠过她面上的伤口,然后,是耳朵的。陶织沫身子忽然一颤,有些迷失在他温热的呼吸中,却又被他扎人的大胡子唤醒了。
  意识到亲吻她的不是南宫辞,她立马一把推开了他,可是脚一用力,却又软了下去,她的脚,好像要断了似的疼痛。
  她推不开他,反而是他先放开她,转而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身量实在过于娇小,被他抱在宽阔的怀中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似的。
  “莫忘南,你放开我!”
  “放开你?你还要回去?”
  “不要!”陶织沫立刻道,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襟,生怕他会将她抱回去一样。
  “别害怕,”他轻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陶织沫一怔,这话好熟,她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也有个人这么说过。
  一个十岁的小大人,背着手,仍有些稚嫩的声音对年幼的她说:“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谁要你保护了!”小女孩顶嘴道。
  “你呀!陶织沫,沫沫!”
  “不许你叫我沫沫!难听死了!”
  “沫沫好听,我允许你叫我阿辞。”
  “我才不要,也难听!”
  陶织沫不知怎么地就落了泪,那个曾说过要一直在她身边保护他的少年呢?此时此刻,依偎在莫忘南宽阔的胸膛,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就如同当年他给她的保护。
  陶织沫忍不住伸出手,圈住了莫忘南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他。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想,她只想这么抱着他。
  莫忘南唇翕动,“你在抱我。”
  陶织沫没有睁开眼,仍是抱着他,“是。”
  莫忘南喉结一动,刚刚她抱他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欣喜,可是和她确认后,他又有些不开心起来,她居然敢抱莫忘南!
  很快,他便将她抱到了一处有些冷清的宫殿。这个宫殿空无一人,却干净得一尘不染,就像是每天都有人精心照顾一样。
  他抱着她掠入了一间女子的闺房,才将她放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陶织沫有些小心地打量着这儿,不知道为什么,这儿给她一种很珍贵的感觉。整个屋子的摆设温馨而精致,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也是个心思玲珑的精致人儿。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车熟路地打开衣橱,翻到最底,翻出了一件淡蓝色的留仙裙给她,“换上。”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能弄破了,洗净后还我。”
  “哦。”陶织沫应了一声,很快便被推入屏风后,他则双手抱臂立在屏风外候着。
  陶织沫手中捧着衣裳,又觉得有些奇怪,凭什么他说什么她就照做了?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听莫忘南的话了?虽说如此,她还是将衣裳给换了,只是仍有些害怕,换衣服的时候手脚仍是哆嗦着,可是一想到莫忘南就在屏风的一边,又安心了不少。
  换完后,她又觉得有些别扭。这套衣裳,质地应该是相当上乘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套衣裳款式看着有些过时,就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不过因为面料质地极好,这么多年来仍能保持崭新。
  等她意识到屏风一旁站着的他的时候,她忽地双手挡在了胸前,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他看到了什么?
  “你换好后我才进来的。”他无所谓道。
  “我换好?你没看见我,怎么知道我换好了?”
  “听声音。”他朝她走来。
  陶织沫一后退,便忍不住跄了一下步子,又立刻被他捞入怀中。他一手抱住她,单膝跪地,抱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轻轻除了她的鞋子,陶织沫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她自己都有些不忍心看自己的脚了。
  莫忘南看得微微蹙眉,低沉道:“这脚不想要了?”
  “才不是,要的。”陶织沫低低道,“我才不想当瘸子。”
  他声音忽然有些冷,“你不喜欢瘸子?”
  陶织沫有些莫名其妙地瞪着他,“当然不喜欢了!谁会喜欢一个瘸子?”瞧他这话说得,不对!这句话,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说过……
  那是,她前世自尽那一天,她说过的——谁会喜欢你这个死瘸子?
  陶织沫想到这,心突然猛地一疼,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后悔到她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疼,陶织沫顿时又有些烦躁起来。
  这个时候,她好想好想见到南宫辞,好想抱抱他,好想和他说一声对不起,好想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是个瘸子,从来都没有。你就像一尊天神,是我一个小小庶女所仰望不及的,可是你为何又偏偏宠爱了我呢?
  这一会儿,她又想起了她刚刚抱了莫忘南,她刚刚……怎么会突然就抱了莫忘南呢?她……移情别恋了?她居然抱了南宫辞以外的男子!一时之间,她对南宫辞的愧疚更甚了。
  “走吧,我带你回府去。”他声音漠然,却是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不是,”陶织沫突然回过神来,“暮雨呢?”
  “她没事。”
  “没事?你见到她了?”
  “嗯。”
  “那就好。”陶织沫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敢不敢来了?”
  “什么?”陶织沫一懵,又突然明白了他的话,垂首道,“我下次小心点。”
  她的模样颇委屈,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莫忘南心中像是被什么轻轻触碰了一下,这一张微鼓的脸,他好想吻下去。他好想有那么一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吻她,她也会温柔地回应他,而她的心中,也只有他一个人。
  “若……”他低沉开口,“我帮你救出即墨难,你嫁我为妻可好?”她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陶织沫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说要娶她为妻了吧?可是这一次的她,竟然没有了立刻就想拒绝他的反应。是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他的这一双眸子,不能更认真了。他的这一双眼,这一刻看着真的很熟悉。如果……如果把他浓厚的剑眉挡掉,这一双凤目,似曾相识。
  “莫忘南,你眼角的痣好像不见了?”陶织沫忽然开口,“我记得你以前,在这里有一颗小小的泪痣。”陶织沫说着,手抚上他的眉目。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他睁眼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