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姚燕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事情,不由心虚地朝着陛下望去。
  陛下站在一群护卫中间, 他现在的表情就跟当初看到姚燕燕踢翻屏风一样幻灭。
  皇帝陛下看着那一身胭脂色衣裳、妩媚动人的爱妃, 晃了晃脑袋, 想把刚刚看到她抬脚踢翻那少年的一幕甩出去,可是他越这么想, 就越发现那画面牢牢扎根在他脑子里, 还时不时闪现一下。
  皇帝陛下也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他一步步走过去,张了张嘴, 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忽然看见爱妃嘤咛一声, 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去。
  皇帝陛下吓了一跳,赶紧伸手过去, 紧接着,爱妃软软的身子就落入了自己怀里。
  姚燕燕倒在陛下怀里,娇滴滴道:“夫君~~那个奴隶居然敢说皇帝陛下的坏话,陛下那般英明睿智、俊美潇洒,他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下诋毁陛下,实在是该打!”
  皇帝陛下被夸得飘飘然,点头道:“燕燕说得不错,我大齐皇帝英明神武,哪里是他一个奴隶能诽谤的!”
  听了这自吹自擂的话,陈统领习以为常,封先生一脸恍惚,那趴在地上的少年阴沉着脸啐了一口。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姚燕燕和陛下两人。
  姚燕燕靠在陛下怀里,抬起脚,稍稍提起一点裙子,露出胭脂色裙摆下一双白色绣花鞋,那鞋子绣纹精美,鞋头上缀着的几颗珍珠在阳光下莹润生光,那名想要上前赶人的衙役被这价值不菲的绣花鞋震慑,默默又后退了两步。
  姚燕燕示意陛下看自己的脚,娇声道:“夫君~~妾身方才气坏了,所以冲动之下就轻轻踢了他一脚,谁知这人竟如此弱不禁风,竟就倒地上了,妾身的脚好疼啊~~”
  皇帝陛下立刻把刚才那事忘了,只顾心疼地去摸爱妃的小脚,叹道:“哎,我方才应该拉住你的,燕燕如此温柔娇弱,这脚碰到那臭男人身上,一定疼得厉害吧!待会儿我背你回去。”哎,朕怎么就忘了呢,爱妃的弱点是朕啊!见到有人当众辱骂朕,爱妃肯定会受不了的,爱妃气愤之下控制不住踢那人一脚,也实属情有可原啊!
  姚燕燕听了这话,眨眨眼睛,娇滴滴道:“夫君,你对人家真好~~”
  皇帝陛下握住爱妃小手,感叹道:“燕燕如此温柔良善弱质纤纤,我不对你好,又该对谁好呢?”
  温柔良善弱质纤纤?不是脾气暴躁矫揉造作?
  围观众人只觉得要么是自己瞎了,要么是自己在做梦。
  而那两人还在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仿佛不知道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仿佛没看见那些围观之人的脸色。
  这时候,终于有人打破安静了,那被姚燕燕踢得趴在地上的少年愤愤不平道:“我可没说错!狗皇帝就是……呜呜……”他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少女捂住了嘴,那少女和他生得有七八分相像,只是面庞轮廓更加柔和些。
  她紧紧捂着弟弟的嘴,面上满是害怕,对着两人祈求道:“两位贵人大人有大量,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胡说八道,求你们不要怪罪他!我愿意做牛做马给你们赔礼道歉。”
  听了这话,姚燕燕和陛下还没说话,那站在一旁的衙役先呆不住了,斥道:“你一个贱奴,自个儿的命都在知县大人手上,给谁当牛做马?”
  被这么一斥,那少女呆了一下,随即红了眼眶,只好松开弟弟的嘴给两人磕头,稚嫩的额头在粗糙的地面上用力地一下又一下磕碰,没过一会儿就磕破了皮流出血来。“我给两位贵人磕头,求你们不要为难我弟弟,他什么都不懂,他瞎说的。”
  那少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见自己的姐姐给他们磕头,眼眶也跟着红了,扯着她起来,“姐,你不要跪他们!咱们做人要有骨气。”
  陈统领这时走上前来,对那少年冷冷道:“律法第十八条第二列,对皇室出言不逊者,轻则凌迟处死,重则株连九族……你一个人死了无所谓,难道还要连累你姐姐和这些家人跟着丧命。”
  少年不怕死,与其作为奴隶被肆意买卖羞辱,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死前还可以痛骂狗皇帝一顿出口恶气。可是他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竟还会牵连到家人,听了这话,他的神色就僵住了。
  兰家人的双手都被绳子捆着,那少女听到陈统领说的律法,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她抬脚去踢那少年,“弟弟,你快给两位贵人赔礼道歉!快告诉他们你是无心的!”
  “无心的?”姚燕燕冷眼看着,忽然道:“那我一刀杀了你弟弟,然后再跟你说我是无心的同你道歉,你敢不敢原谅我?”
  见那少女呆住,姚燕燕扭头对陛下道:“夫君,你看看他们,瞧着也就比咱俩小一两岁,都要到成亲的年纪了,居然还把自己当无知孩童。”
  皇帝陛下点头,附和道:“像这种人,就该好好处罚,决不能放过。”
  这兰家人都是罪犯,被朝廷贬入奴籍的,一生不得赎身,是一辈子都要为奴为婢赎清罪过的。兰知县定罪后,这兰家人就被关入大牢,直到兰知县问斩后才拖出来贩卖。这对双胞胎相貌出色,卖给人做娈宠还能换不少钱呢,更何况这衙役可是得了交代的,哪里敢让这少年被人以一个对皇室不敬的罪名人杀了?
  衙役几步上前,立刻掏鞭子狠狠抽了那少年几下,将那少年打倒在地后还不肯放手,又抽了好几鞭子,那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在人身上,能将血肉也勾出来。
  更何况那少年只穿着单薄的囚服,没一会儿就被打得鲜血淋漓,而周围还有许多百姓在喊着兰家通敌卖国,打死活该。
  那少年的姐姐也不敢阻拦,只泪流满面地避开了视线。
  姚燕燕和皇帝陛下站在旁边看着,那衙役每抽一鞭子,两人的眼皮就控制不住跳动一下,每抽一鞭子,两人的眼皮就控制不住跳动一下,跳到后来,姚燕燕的手都有点抖了,她捅了捅陛下的胳膊,小声道:“陛下,看起来好残忍啊!”
  皇帝陛下也点头,“爱妃,朕看这就算了吧,瞧着好疼啊!”
  姚燕燕:“可是陛下,他刚才骂你啊!”
  “是哦。”皇帝陛下看了眼那少年,小声道:“算了吧,朕被骂一句也不痛不痒的。这还是个孩子呢!”
  姚燕燕:……
  可是陛下,你也只比他大一两岁啊!
  她给陈统领使了个眼色。陈统领点了点头,提高声音道:“此人辱骂当今天子,罪该万死,但念其年幼,再打五十……啊!”话未说完,他屁股就挨了一脚。
  皇帝陛下淡定地收回脚,说道:“念其年幼无知,就算了吧!”
  那衙役也担心把这少年打坏,卖不上好价钱。听到这这明显出身不凡的贵人这样说,当即停了鞭子,骂道:“瞧见没有,贵人大人大量放过你,还不快起来谢恩。”
  现如今的社会等级制度十分森严,屋子不能乱盖,衣裳更不能乱穿,有些衣裳的制式和颜色只有身居高位的贵人才配穿着。
  这两位贵人身上衣裳样式华丽、颜色鲜艳,连脚上一双鞋也抵得上寻常百姓一家一年的开销,又带了那么多高大健壮的护卫,肯定是京城里出来的贵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这衙役还担心那两位贵人不依不饶要将人打死,现在听见人肯高抬贵手,自然是高兴。
  可那少年已经被打得晕了过去,怎么可能起来谢恩,只有那少女和她身后的兰家人跪下来给两人磕头。
  姚燕燕却倚靠在陛下怀里,声音娇滴滴,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却恶毒无比,“夫君,别说他不是个孩子,就算真是个孩子也不该出言不逊,依妾身看,不如将他们一家全买下,带回去天天折磨,也好为当今陛下出一口恶气。”
  虽然不知道爱妃为什么这么说,但是陛下向来是站在爱妃这一边的,当下就对陈统领道:“买下他们。”
  陈统领拱手应了一声,便拿钱买人去了。
  听到她这么说,那少女和她身后的兰家人的目光顿时充满了绝望。
  那衙役是被特意交代过的,要把这兰家人卖了,还不能卖给好人家,见有贵人乐意买回去折磨,他自然万分愿意。
  这群兰家人就这样被买走了,当天下午就被赶进了陈统领临时租赁下来的一座院子里。
  那少女原本充满恐惧,守着弟弟不停地掉眼泪。然而进了院子之后,却发现有大夫来给她弟弟治伤,还有人分了食物给他们吃,顿时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那给她弟弟治病的大夫正是封元,他坐在床边一边给少年上药,一边道:“你可知,今日买下你们的是什么人?”
  少女忐忑地摇头:“不知。”
  封元道:“正是当今陛下,那女子是贵妃娘娘。”
  哐当一声,少女手里的碗砸到了地上。
  第45章
  “陛……陛下……”少女呆呆地看着他,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立刻在封元面前跪下, 恳求道:“这位大人, 我弟弟发烧烧糊涂了,今天真的是胡说八道, 他不是有意的,求您了,在陛下面前为他说说好话, 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说着额头就要往地上磕。
  而那地上,满是破碎的瓷片。
  封元抬手托住她额头, 道:“起来吧,你放心, 陛下和娘娘没有怪你们的意思。若非如此, 又怎会交代我来给你弟弟看伤?”
  少女这回终于反应了过来, 眼中不由涌出了泪水。
  封元生了一张和善长辈的脸,虽不算英俊, 却很是儒雅。少女对上他温和的目光, 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眼泪不觉流得更凶, 她今天哭得实在太多了, 甚至因为哭得太狠, 止都止不住,还打起了嗝。
  这哭声将躺在床上的少年惊醒了,他看着这陌生的环境, 又看了眼自己的姐姐,警惕地盯着封元道:“你是谁?”说着就要爬起来,然而刚刚直起上半身,就疼得又倒了回去。
  他姐姐连忙上前扶住他,解释道:“弟弟你别任性,这位是帮你治伤的大夫。”
  “大夫?”少年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封元好笑地看着他,注视着这两个孩子的目光非常温和可亲,如同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辈。
  自从家中出了变故,这对姐弟就再也没有受到这样的温和的对待了,此时见了一位气质与家中长辈相似的先生,不由心头都是一酸。
  见两人慢慢平静下来,封元将刚刚对那少女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而后才在那少年震惊的目光中缓缓道:“当今天子登基时尚且年幼,便将朝政都交托大臣处理,陛下过完年后就微服出巡体察民情,还未颁布过任何政令,更与你们兰家之事无关,我不知,你缘何对陛下有如此深的成见?”
  见两人不敢说话,封元又是一笑,道:“我与你们的父亲兰知县,昔年有过几面之缘,不知兰知县可同你们说过,当年他入京赶考时被人劫了财物,还未走到京城便饿倒在路上,有一路过的书生救了他,还赠给他银两?”
  这对姐弟显然是知道这事的,闻言目光一亮,齐齐点头道:“难道您就是那位救了家父的先生?”
  封元但笑不语。其实他大半辈子都在钻研学问,为的就是能在乱世中出头,虽也走遍了天下,但哪里就那么凑巧刚好救下倒在路边的兰知县?不过是走的地方多了,见识得多了,知道的事情多了那么一点罢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撬开这两个小家伙的嘴,为陛下多探知一些消息,虽于他而言有些大材小用,但是能在回京前就为陛下办成一桩事,将来自然也能更得陛下看重。
  不出封元所料,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这姐弟俩看着封元的目光顿时亲近多了。
  这对姐弟,姐姐名唤兰梦诗,弟弟名唤兰梦征。
  在封元的劝导下,两人慢慢将所有的事一一说了。
  原来兰知县生前政绩卓越,将这安平县治理得十分繁荣。按理说,有这样卓越的政绩,早该升职了,然而他年年向上头述职,年年得不到重用,据上峰传来的消息说,是因为他每年送到京中给陛下的年礼太过寒酸,陛下十分不满。
  那上峰还暗示他,陛下喜好钱财美色,只要他今年送上的年礼中多加几千两银子,或是选个美女送上京,再不济将自己那个美貌的女儿送过去,那来年,自然就不会只是个知县了。
  兰知县为人正直,若是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早就升官发财了,又何至于二十年如一日守在一个知县的位置上?
  他自然也拒绝了上峰的暗示,述职还未完成,便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因为实在气愤,年前他送去京中给陛下贺岁的年礼中除了一首劝诫的诗,再无他物。
  谁成想到,竟会因这首诗遭了祸患。
  除夕当晚,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节,却被一群府城来的官兵围住,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捉拿下狱。
  兰梦征红着眼睛道:“那些府城来的走狗,说我爹献给陛下的那首诗里暗含通敌谋逆之意,还说在我家里搜到了卖国的罪证。大年初一那天,便不由分说,将我爹……”他哽咽道:“斩首示众。”
  兰梦诗啜泣道:“家父走后,家母在大牢中……用一根腰带……自缢身亡。”
  兰梦征冷笑道:“他们说在我家里搜出证物……我们全家都被抓进牢里,什么都看不见,还不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都是那昏……”
  他这回倒没再说“狗皇帝”了,只是“昏君”二字还未说出口就硬生生止住了。
  封元叹了口气,“我与令尊算是故交,看你便如看待自家子侄一般,所以才要多嘴提醒你一句,祸从口出,谨言慎行。”
  兰梦诗连忙拉着弟弟朝着封元一拜,感激道:“多谢先生提醒,我们姐弟记住了。”
  兰梦征虽未说什么,但面上明显有几分感激与愧疚。
  封元又说了一些陛下的好话,让这姐弟俩明白陛下是一位明君,只是受奸人蒙蔽,他也从来没有要地方官上贡金银和美女,这些通通都是奸臣所为,让他们不要将怨恨放到陛下身上。
  又对兰梦征道:“我想你到现在,总该明白陛下和娘娘在闹市上那一番作为是何用意了。”
  兰梦征怔怔地思量了片刻,才落下泪来,羞愧道:“多谢先生提醒,我明白了,娘娘当时踢我一脚,是为了打断我,免得我说出更多连累到家人的话。陛下让人抽打我,是做给在场所有人看的,让他们将来没法再拿这件事做文章。娘娘后来说出那样的话,是为了合情合理地将我们救出来。”
  看兰梦征能说出这么多,封元看着他的目光愈发和蔼了,看来这孩子还算是个可造之材,也许将来还能帮到陛下。
  他又问了句兰知县兄长的事。兰知县的兄长在边关任职,官至从四品宣威将军。
  姐弟二人摇头,说边关离此地甚远,两家送一封信都要隔上一两个月,还未收到伯父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