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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的了,魂不守舍的?”朱嬷嬷摸摸她的额头,手底下不烫才松口气问。
  朱绣回神,张了张口,想起日后宝玉和姊妹们要同住大观园,到底张了嘴,伏在她姆妈肩上,小声儿一句说完贾宝玉和袭人之事。
  就算朱嬷嬷见多识广的,也没料着袭人那样大胆,那可是上院正房,那碧纱橱和贾母所在的暖阁才多远,况且人多眼杂,贾宝玉更是丫头奶母成群,没一时不是被人团团簇围着的。
  朱嬷嬷只当她闺女受了惊吓,忙搂在怀里教导:“虽说姆妈说这话有些早,但绣儿得知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朱嬷嬷唯恐自己孩儿因这事存下偏见厌恶,绞尽脑汁的想词儿。
  朱绣心里暖涨,不想姆妈难为她自己,忙装着羞恼道:“姆妈快别说了,谁的意思是这个了!只不过那位二爷成人了,日后还在內帷里。咱们林姑娘住着,好歹隔着些。”
  朱嬷嬷也发愁,这位宝二爷被荣府娇纵的无法无天的,先前还来扣院门,两个婆子拦着没叫进来,后头姑娘去正房时还跟她告状,说两个婆子可恶。如今他成了人,还有了屋里人,论理自然是择院别居,日后少在姊妹间走动才是,可荣府就不是个讲理的地方!
  绣丫头就是自己不说,朱嬷嬷也知道如今她们能住这院子,闺女暗地里使了多少水磨的功夫,不见薛家还住着逼仄的梨香院吗。想那位宝姑娘,她家哥哥已有了通房,她还没自己的地方,得跟成年的哥哥一处院子,因这个,薛家那大哥儿不着家,他娘骂的再厉害也不使人去找他回家,只随他外头游逛,不就是这个理吗。
  朱嬷嬷低声把薛家的事说了,道:“这还是亲哥哥。固然是薛家太太存了送薛姑娘进宫博富贵的心思,才管的严些,但理都一样。”
  朱绣就问:“怎么姆妈知道薛家的心思?”
  朱嬷嬷笑道:“那位薛太太听说我教过这府里大姑娘规矩,着意向我打听来着,她说亲戚家的女孩儿,难道我就不知这是遮掩之辞吗。”说罢,忽就摇头叹道:“只怕这位薛太太的银子都打水里了,她心里想走贾家的门路,可却料错了一件。这府上的大姑娘是作奴才进去的,虽外头说着好听可咱们都清楚,她却叫传的那话迷了眼,只以为她亲姐姐说的是真的。可那位二太太能眼见着甥女大选进去,平白压自己闺女一头吗……这事也快有个结论了,薛太太的苦心要白费了。”
  说了一则薛家的外话,朱嬷嬷揉揉眉心,嘱咐闺女,“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只愿你少操些心才好,万事有我呢。再不济,还有你陈妈妈那个人精子,她的心眼抵旁的人十个。”
  但朱绣却没这么安心,只道:“姑娘来了这些时候,常日里读书习字,或是抄几篇经,也给林老爷做些活计打发时间。本跟宝二爷不大熟才是,怎么我瞧着,姑娘倒与他颇说的话来呢?”
  朱嬷嬷揉揉她,笑道:“你这心真是操着十个人的份。”忽又叹气:“可能人和人真有缘法天定,就如咱们娘儿俩,还如姑娘和那位二爷。姑娘自己也说,头一次相见本深厌他,可后来他粘着说话,倒也觉得这是个赤诚的人……尤其姑娘说,不知怎的,不在一处还罢了,在一处时总是觉着他似曾相识比别人亲近些。”
  “索性还有近一年,姑娘守制,那位二爷轻易不能来,足够咱们筹谋出法子来……”
  说罢那些,又说娘儿们的私事:“林夫人给你的一万两银子,我托你舅舅置办个庄子如何?庄子能有些出息,比白放着要强。况且我慢慢打算起来,给你攒的嫁妆也有处放置……人家的闺女,打一落地就开始攒,我的姑娘,不如人家攒的早,可姆妈总不会叫你比人家差……”
  这娘俩一处,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为日后打算合计,半夜才慢慢睡着了。
  次日,朱绣陪着黛玉一起用早饭,她亲手做的杂菌汤很得上下喜欢,大家一起正高兴,就见紫鹃进来回道:“朱绣姐姐,外头有个上院的丫头进来传话。”
  朱绣要出去,黛玉道:“咱们吃咱们的,叫她进来。”
  朱绣一看,倒不是贾母的丫头,而是秋纹。秋纹进来,忙给黛玉请了安,才向着朱绣道:“朱绣姐姐,袭人姐姐不知怎的,今日就病了,什么都吃不下。宝二爷说请姐姐烩制点子粥汤,他先前跟老太太吃的几味粥饭就很可口……”
  作者有话要说:
  注:“哪里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理?”“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那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引自原文。
  第34章 丢人
  这话出口, 秋纹就见整个厅堂都静下来,下意识瑟缩的一下,忽就明白自己刚才那话极不妥当。
  林黛玉放下杯箸,冷笑道:“我竟不知朱绣姐姐除了另外照拂着我, 还得伺候起二表哥屋里的丫头了!看你们这样我就知道以前是没有这事的, 想来是我带累了姐姐, 半个林家人就值不得……”
  朱绣赶忙拦住, 她又不是泥捏的,任人欺负,犯不着让黛玉替她得罪人。利落站起来, 跟秋纹道:“我知不是你的主意, 也不委屈你, 咱们回去说道罢。搅得姑娘吃不好饭, 是你我的罪过。”回去说道四个字咬的极重, 杀气腾腾的。
  黛玉还要说, 朱绣拉拉她的袖子, 轻轻摇头。
  朱嬷嬷也道:“去罢。”说着和闺女交换一个眼神, 也就放心了。
  待桃月把朱绣送出去,朱绣还拉她道:“别叫姑娘气头上吃饭, 茶房里有我做好的素烧麦, 半晌里拿去大厨房蒸了, 配着鲜菇豆腐汤给姑娘加一餐……”好不容易才养出精神来了, 为这个少吃一顿不值当的。
  桃月连连答应着,还当着秋纹的面道:“若有什么难为的,姐姐只管打发人来说。若是只瞒着, 不仅朱嬷嬷担心,姑娘也记挂着。”
  秋纹缩着脖子, 一声儿也不敢言语。
  直送出门去,桃月才回。
  秋纹陪着笑脸,想跟朱绣说点好话掩过这一遭,“好姐姐,你别放心上,二爷也是急糊涂了,我回去禀告二爷,并不敢劳烦姐姐。姐姐若跟二爷去说,一则二爷脸上过不去,本该给姐姐赔不是的也僵着了;二则姐姐不犯着得罪二爷,二爷对姐姐往日也敬重着呢。”叫朱绣姐姐去找宝玉,岂不让人说自己不会办事。
  朱绣回头看她,轻笑道:“好丫头,想两头占好,可不容易!怎么我就瞧着像是任人支使,一点子好话就能收买的?由着你们捉弄!”
  脸上笑盈盈的,可嘴里的话却跟刀似的,一下就捅破了她的小心思。秋纹脸都白了,她以为朱绣向来脾性温厚,是个耳根子软能说动的。
  却不知她心里温厚的朱绣姐姐,现下正盘算着怎么叫袭人好看呢。朱绣满心里都是冷笑:才做了爬床的丫头,不缩头好生待着,倒张狂起来欺负到头上来了。不给你点厉害瞧,就飘的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朱绣迈开步子,一般人还有些跟不上,秋纹眼看着朱绣风一样的刮前头去,后面紧紧坠着个小丫头。也顾不得别个,急忙跑起来,她才发现跟着的这丫头眼生,刚打量几眼。谁知这小丫头是个促狭的,腿脚边倒腾的飞快,边笑道:“好叫姐姐知道,我是林姑娘给朱绣姐姐使唤的,朱绣姐姐唤我九秋。老太太那里也知道。”
  秋纹心凉了半截,今儿讨来这差事本是想卖好给袭人姐姐,可是踢到铁板上了。
  朱绣进了上院,压根没想和袭人去理论,跟她当面鼓对面锣的,岂不是给她脸了。
  直接去见贾母,贾母方才饭毕,还跟凤姐道:“一会子你替我去看看你宝兄弟,好不好的又不吃饭了。”
  凤姐才要答应,就见朱绣进来,指着朱绣笑道:“老祖宗只把她做给您的那些点心烧麦的赏一点给宝兄弟,宝兄弟自然就有胃口了,方才给老祖宗夹的时候,差一点就拐个弯儿送我自己嘴里去了……”说着还用帕子沾嘴角,像是擦口水的样子。
  哄得贾母和一地的人都笑了。
  朱绣却敛起神色,行了礼却没起身,只道:“我方才在我娘那里吃饭,宝二爷房里的秋纹过来说,二爷屋里的袭人身上不好,吃不下饭,叫我做些粥饭送去。”平平直述,丁点儿也没添油加醋,只是把贾宝玉说的省去了。也丝毫不提黛玉。
  贾母慢慢收了笑,立刻就看向后头的秋纹。秋纹唬的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只心里还得感激朱绣没把宝玉扯出来,不然老太太舍不得说宝玉,必定要说她传错话,拿作筏子处置一通。
  贾母连道:“好好好!一个个都拿大起来了,不把我放在眼里!”指着朱绣道:“她四更天就起来给我做吃食,就为着前儿我说甜的肉的吃的腻!这么一个好姐姐,你们不说敬着爱着,多帮她做点活,反过来还要支使她!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脸面!”
  幸而朱绣丫头脑子清楚,没纵着她们,若不然伺候这一次不打紧,那就是把荣庆堂的面子往地上踩,以后谁还拿自己这个老祖宗当回事呢。
  贾母气的连茶盅都扬了,呵道:“袭人呢,叫她来见我!我倒看看怎么个金贵人儿,叫我的丫头伺候起来了!她身上不好?身上不好还不快挪出去,留着过给主子吗!”
  凤姐往常跟袭人也相熟,尤其她入了宝玉的眼,成了屋里的第一人。凤姐冷眼瞧着这丫头有些心计,不知怎的又搭上太太的线儿,未必日后不会成为宝玉房里的半主子,这才待她客气些。只是袭人与朱绣相比,不管从情分还是地位上,她必然是向着朱绣丫头的。这丫头心眼正,若真有个难处,别人不说她就帮着做了,况且自家可没少偏了人家的好东西。
  秋纹一眼一眼的瞟凤姐,期盼凤姐能帮着说两句话,好歹把老太太的火劝下去。凤姐只低头装看不见,她心里现在还不自在呢,宝玉屋里的丫头,仗着宝玉一个个都轻狂的很,往日跟她说话也没大没小的,糟蹋东西更是不管轻重,很该得些教训了。
  朱绣要的就是贾母的一句话,却不必赶尽杀绝。尤其是袭人才破了瓜,这会出来兴许就被这堂上的嬷嬷媳妇看出什么来,那可就赔上她一条小命了。
  早有机灵的小丫头去后头碧纱橱里传话了,朱绣看人进去,知道袭人少不得吓破胆子,才道:“叫老太太为着我动怒,是我的不是。只是老太太看在宝二爷的面上,再不要生气发火,一来宝二爷孝顺,叫他知道为他的丫头,少不得愧疚难受;二是宝二爷如今也大了,爷儿们都要个脸面,这点子小事很不必正儿八经的说。我只不给她们做,日后再有这样的,我也不来回老太太,自己就抄起家伙事儿打上门去就是了……”半个字也没提袭人。
  凤姐亲自扶起朱绣,对贾母笑道:“老太太怎么调理的呢,跟前的姐姐们个个都是灵慧人。你瞧这个,咱们平日还说她虽尽心有能为,只是不大说话,这会子听了,才知什么是体贴周到。”把贾母抬得高高的。
  又亲自捧茶劝贾母道:“她说的在理,宝兄弟孝顺,何必叫他脸上不好看呢。况且咱们不发落,他知道了也不能容的,他屋里的事,任凭他处置就罢了。”说着又笑起来:“您没听这丫头说下回自己抄家伙打上门呢,哎哟哟,老祖宗可别气了,我还等着看这么个好模样的丫头怎么打上门去呢……”
  贾母脸色才和缓过来,堂下人皆不知,唯有她自己知道,这朱绣丫头虽在自己跟前伺候着,可根子上已给了林家了,只怕她的身契如今就在黛玉手里呢。
  她心里疼爱外孙女,再有就是林如海在南边经营的很不错,就连老亲甄家听说府里接来黛玉,还特特使人送了礼来。贾母这天着意抬举朱绣,就是为抬林家的颜面。况且就算朱绣仍只是家下的丫头,在这屋里,除了鸳鸯也就数得上她和琥珀了,袭人那蹄子是猪油蒙心混账了。
  贾母对袭人心里厌了一层,只对朱绣笑道:“好丫头,我知道你的心。今日你受委屈了,只管好生歇着去。”又叫琥珀:“扶你姐姐回房去罢,可怜见的,寒天里起个老早孝敬我,没得着好反倒叫人欺负了……”
  待朱绣琥珀去了,贾母立刻看向秋纹,喝命:“站着,你怎么传的话,可有惊动你林姑娘?”
  秋纹无法,只得仍旧把宝玉这茬掩下,只一五一十把其他的说了。
  叫贾母又生一场气,只跟凤姐道:“玉儿和朱绣丫头都是知礼的,饶是这么着,也没见哭叫着来诉委屈,你也听见了,一丝别的话都没有……况且朱嬷嬷看她这个闺女跟眼珠子似的,这会子也不见人过来讨理……”
  凤姐笑道:“林妹妹那里上上下下都知好歹懂规矩,这也是姑妈陶冶教导的好,从根子上说,姑妈是您一手教养,可不就是老祖宗的功劳吗。”
  ——
  碧纱橱里跟火烧似的,袭人听了小丫头的传话就瘫在榻上,青白脸直哭:“二爷,你这是要坑死我!”
  宝玉连连跺脚长吁短叹:“朱绣姐姐怎的这么大的气性,往日她还常做些点心吃食分给外头的小丫头呢,怎么今日就告到老太太跟前去了!可恨!那样的女孩儿…可叹可怜!有什么不虞的来与我说便是,何必闹到老太太知道呢。”只是唉声叹气,却没说要往前头去向老太太求情。
  晴雯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冷笑道:“人家散东西给小丫头,是她厚道心善!你往日里还敬着人家叫姐姐呢,怎么就看不见除了老太太点口吃食,烦她做了。其余的,便是二奶奶想吃口新鲜的,也是平儿亲自去求人家,还不敢让另做,只是有什么就拿点子什么!”
  说着就看向袭人,越发动了气,“那起子人心里打了什么主意自己知道,何必混赖这个痴人。要真是心里不肯,他叫秋纹吩咐话的时候怎么不拦着!我回来要使人把秋纹追回来,这位小爷不让,那工夫怎么不说话劝着!这会子倒全推到爷儿们身上了……”见她那样子,到底把嘴边上‘你们私底下弄的鬼,我都知道’这话咽了回去。
  袭人哭得呜呜咽咽不能自己,宝玉气道:“你也不用多话!你既会说,就该早来说,这会子又火上浇油的做什么!”
  晴雯气的脸都黄了,不觉又添了醋意,冷笑道:“我火上浇油?我原是糊涂人,不配和主子说话!”
  宝玉听了这话,登时就急了,挥手就把案上的玻璃钢扫到地上,碎渣子和水泼了一地,一对玳瑁鱼在地毯上扑腾。
  晴雯也气哭了起来,麝月站在旁边,本不敢说话,见状忙把两只鱼救起来,暂且搁在外厅的花缸里。
  袭人天旋地转的,满心悲苦:昨儿才得偿所愿,宝玉眼看着待自己就更不同。谁知今日就这样了,不觉将昨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的心思全死了。
  谁知麝月兴冲冲的从外头跑进来,捂着胸口笑道:“可是好了!我听前头的丫头们说,老太太要发落的话叫朱绣姐姐拦了下来!”
  闻言,贾宝玉大喜,忙问:“怎么说的?我就说她是个知道轻重的,况且平日又温厚可亲,哎,我方才原是唐突了她……”
  袭人也如释重负,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只晴雯冷笑道:“她本就是个知轻重的好人,只不过是这里有人拿大,不知轻重罢了!只盼着日后可千万别动那点子歪心思了,省的大家伙儿都跟着吃瓜落!”
  说着就蹲下身拾玻璃渣子,到底是怕渣子锋利扎着宝玉的脚。
  宝玉突闻柳暗花明,心下又疑惑又感激朱绣,心道:她若没心思,何苦跟老太太说。她若是真恼了,又为何倒把老太太劝服了。
  一时秋纹回来,宝玉忙拉着她问。秋纹现下心里还哆嗦呢,有心想瞒下来不得罪袭人,可方才老太太那里一堆的老婆子丫头,自己不说也总归能打听着。只得省去自己传话的说法,只把朱绣在老太太那里的应对一一说了。
  贾宝玉知朱绣竟能体贴自己的脸面,心下又惊又喜,不知说什么好。
  后头满脸期冀的袭人脸却灰白了,偏又不好说,只得强忍着。
  晴雯斜了一眼,把手帕里的玻璃渣递给小丫头,嗤笑道:“朱绣自己尊重,才说给老太太听。你们别觉着人家小题大做。你们只想,可若是环三爷的丫头,不,他的丫头还不够,若是兰哥儿的丫头要袭人给她端茶倒水的伺候,扪心问问自己觉不觉着丢份子!我这还说的轻了,若换成太太屋里的金钏,她那个脾气,早把天都捅出个窟窿了!”
  话说的贾宝玉也羞惭惭的,他原是昨晚上和袭人成了好事,正在心尖上呢。今早晨见她在外榻上娇懒疲乏的模样,便想着哄她高兴,想起前几日老太太赐的粥饭袭人喜欢,一时心急才做岔了。
  晴雯说着,眼圈又红了,只道:“你们看人素日脾气温厚,便任性妄为起来,谁知人家不是没脾气,只是没缘由不发罢了。当都跟我似的,凭你们欺负!”
  她那个爆碳脾气,倒说这话,听得众人都笑起来。
  贾宝玉忙过来握她的手,只见手指尖上已被玻璃扎破了一点,心疼的忙含在嘴里吸吮了两口,晴雯唬了一跳,连忙抽手把帕子摘下来,捧着叫他吐出来。
  碧痕、麝月等众丫头见好了,都松口气进来说话。只袭人,怔怔愣愣的不知想什么。
  这时候,朱绣那头呼拉拉来了好几个媳妇。手里捧着的有尺头有金银锞子,还有一顶梅子青缠枝花帐并新做的锦被缎褥之类,最贵重是一匣子镶青玉的银头面,青玉虽不值钱,可重在里头挑心、掩鬓、梳背、发簪、顶簪等都齐全了。
  琥珀帮她一起谢赏过来人,抱着匣子笑道:“唉哟,我本还一肚子气,看着这些,我倒觉得好了的,总归她没占着便宜。你得着这些,都能凑副嫁妆了……”
  朱绣白她一眼,从自己妆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道:“我舅舅前儿从苏杭捎来的,这是你的。鸳鸯的我昨晚上和她说话时给她了。”
  琥珀打开盒子,眼睛一亮,是一对小巧精致的蝴蝶步摇。轻轻拿起来一看,那蝴蝶翅膀随着人动作轻轻扇动,好似要从花蕊上飞起来一般,琥珀赶忙把盒子掩好,放进怀里。
  过一会又纳罕问:“怎么没听你说青锦那丫头,往日你有好东西头一个给她!莫不是忘了?”
  朱绣哼笑道:“她不合适戴这个,我有别的给她。”王夫人喜欢粗粗笨笨的,青锦若打扮的出格了,只是坏事。她也不是没给青锦,只是青锦心里明白,不往外带罢了。况且朱绣如今也带着她做些活计,趁着现在,攒点家底子是正经。
  琥珀想想也就明白了,遂按下不提。
  这几个媳妇从后院出来,还在说道老太太如何如何看重朱绣姑娘,朱绣姑娘如何如何好的话。打头的一个理理身上的衣裳,仍旧要从小门往前头去,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问:“傻大姐她娘,你做什么去?”
  那女人便笑道:“老太太命我去看看宝二爷屋里的袭人,若果真病的重了就挪出去,没得叫宝二爷跟着病人在一屋里。”
  众女人听说是袭人,都撇嘴,戏笑道:“那是个拿大充款儿的主,你去了,她再跟你充主子可怎么好?”
  傻大姐的娘并不得脸,好容易今日被老太太亲自吩咐的差事,立时要拿出劲头来办好,在众人面前好显摆。这会子听这些话,不免跟她们掰扯了几句。
  谁知就叫一个宝玉屋里的粗使丫头芸香听见了,忙一溜烟跑进碧纱橱里说了。
  袭人正满面泪痕的跟贾宝玉说话,贾宝玉百般俯就,赌咒发誓忙的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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