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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一半以上可能吧。”虞不医道,凑近他,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若加上你脚下七星,八分可能。”
  屈檀栾没有说话。
  虞不医收回身子,道:“我想,你应该见见朱氏。”
  屈檀栾抬眸看他,一会儿起身,“走吧。”想来,朱氏已被带到附近。
  当年屈檀栾和屈修筠身份被揭穿后,屈国公府念在朱氏对屈修筠有养育之恩,对屈檀栾有生育之恩,只将她打了一顿板子后,软禁在一处别院中。
  屈檀栾只见过她一次,也没有叫过朱氏一声“娘”,只站在院子门口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便走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去过那儿看她。
  而屈修筠倒是常常去看望朱氏,只是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只怕他心里,对朱氏是恨之入骨的吧。
  门打开后,便见朱氏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她身上穿戴不差,只是有些凌乱,她爬起来,看着来人,眼下发青,神色有些恍惚。
  时隔两年再见到她,和记忆中的已经很不一样了。他记得很清楚,两年前的她身形微胖,穿着一身脏旧的蓝色布裙,梳着圆髻,穿着一双脚趾头那儿撑破了的布鞋,连她的神态动作都记得一清二楚。
  如今的朱氏,身材消瘦了许多,神色呆滞,精神状态很差。
  虞不医道:“她服用了□□,还没恢复过来。”
  “□□?”朱氏一听到这三个字,浑浊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给我!给我!”她从床上摔了下来,朝他们爬来。
  她爬到屈檀栾脚下,抓着他的衣摆,“求求你,给我,给我□□!”
  屈檀栾没有挣脱开,微微低头,“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朱氏胡乱应道。
  “朱氏,你儿子呢?”虞不医道。
  朱氏一怔,喃喃道:“大宝……大宝呢?我的大宝呢?”她忽地松开了屈檀栾,瘫坐在地,“我的孩子……没有了……他死了。”
  她颓坐了一阵,忽地抬眼看他,笑了,“是你。屈少爷。”
  “是。”屈檀栾轻声道。
  “你来看我?”她忽地笑道,“我是你娘啊。”
  “你不是我娘。”陈述句。
  她痴痴地笑。
  “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你的孩子。”
  她呆滞片刻,麻木地重复着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她忽然笑出声来,笑声惊悚,瘦长的手指指着他,“在六年前,我就知道了,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了……我跟阿达,生不出像你这样的孩子!”
  屈家大少爷,才貌双绝。她们夫妻二人目不识丁,先前传他才气过人,她以为是被屈国公府教出来的,可是后来终于见了他一面,少年那样的姿容,像是出自天宫,她想起了那夜前来借宿的妇人,生得肤白貌美,说话轻声细语,温柔得让她自惭形秽。
  可是,却不曾想收留了一个蛇蝎美妇!她好端端地怎会滑倒急产?是那妇人动的手脚啊!她痛了整整一个晚上,孩子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听到哭声,她就那么晕死了过去,甚至还来不及看他一眼。
  她多想那妇人换了他的孩子,抚养他长大成人啊,可是不是,她知道,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或者,还没生出来就死在她肚子里了!她当娘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天微光。
  屈檀栾回到疏竹斋,满脑子都是朱氏最后的哭喊——“你杀了我的孩子!是你们杀了我的孩子!”
  屈檀栾闭目,身子泡在温泉池里,双手张开舒缓地放在池边上。
  这不是他的错,他是无辜的。错的是人心。朱氏后来不也起了心思,将他和屈修筠换了吗?屈修筠同他一样,一样无辜。可是无辜的人不一定没错。
  朱氏无辜,不也有错?
  可是,这两事又不能混为一谈。倘若沈氏没有借宿她家,她或许不会急产,孩子兴许也不会离开她,她或许也不会生起换子的心思……
  不,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了。
  世上很多事,不是只有对错之分。
  事情已经发生了,屈修筠回到他原来的生活,他也要回归了。至于朱氏,她的一生像是由别人造就的不幸,可是最终毁了她人生的却是她自己。她的孩子无辜又如何,有些人生来就是弱者。
  屈檀栾起了身,轻轻拭干身子,穿上干净的中衣,缓缓踏入内室。
  床上传来轻微的声响,屈檀栾拧眉,大步踏入,便见赖明明坐在床上一脸慌张地抱着被子,看到他后眼神躲闪,带着些惶恐。
  他点的睡穴按道理能睡上三个时辰,可是她这个时辰就醒了,不简单啊,再看她脸色,还带着些慌乱的惨白。
  屈檀栾慢条斯理落坐,却是突然伸出手掐住她脖子,猛地将她按在床上,动作如猎鹰般迅速。
  赖明明倒在床上时重重咳了一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苍白的脸很快憋得通红。
  屈檀栾放轻了些力,他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可似乎将情绪都宣泄在她身上了。他不喜欢她欺瞒他,背叛他。可是,她忠诚过他吗?
  “少爷……”赖明明艰难道,“你、你要……掐死我了……”
  “你是什么人?说。”屈檀栾靠着她耳边,轻轻咬着她的耳朵。这个时候,他竟然突然想吃了她。
  “我是、我是……安、安小福啊。”赖明明身子难受,甚至没有发现他在啃咬她。
  “你就不肯对我说实话。”屈檀栾在她耳旁呢喃,很快松开了她的脖子,又抓住她的双手按在两边,人压在了她身上。
  那他便要了她。管她是谁的人,以后她就是他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手动防-盗啦,希望小可爱们可以理解~
  第29章 19.6
  “爷, 你别这样……”赖明明唇色发白, 哀求道, “你别压我肚子,我肚子好疼。”
  屈檀栾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她脸色的惨白不是因为慌乱,而是疼痛。
  “你怎么了?”他连忙起身,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中毒了,还是受伤了?
  赖明明勉强撑坐起了,一手捂在小腹上, 苦着脸愧疚道:“我……我不小心痔疮犯了, 把你床褥弄脏了。”
  痔疮犯是肚子疼?屈檀栾懵了一会儿,才转过脑筋来, “月事来了?”话脱口而出,问完他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赖明明厚着脸皮嘴硬道:“痔疮犯了。”
  “我知道了。”屈檀栾起身,拉了拉床前的两根铃绳, 拉得有些急。
  几乎是下一刻, 凌霄便出现在窗口,“爷。”
  “去请个大夫来。”屈檀栾道。
  “领命。”凌霄迅速跃上屋顶, 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竹林间。
  凌霄走后, 红桑才赶了过来,不是她迟,这已经是她最快的速度了。凌霄向来和衣而眠,剑就放在手边, 一听到声响抓起剑踩上鞋子就可以飞身出门,红桑就不一样了。
  这会儿她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袍,满头青丝还是在廊上跑的时候以一支长簪急急盘起的。
  “爷,您有什么吩咐?”红桑喘道,爷虽然每晚都差不多这个点回来,可一回来就会去泡澡,只要她和白菱睡前给他将干净的衣物准备好就行了,几乎都不用人伺候,这还是头一回。
  屈檀栾见她来了,将赖明明抱起,放至一旁榻上,道:“她月事来了,你给她……处理一下吧,然后褥单换一下。”
  屈檀栾吩咐完,便转身出门了。
  红桑嘴巴张得圆圆的,看着榻上的赖明明。这是怎么回事?小福这丫头爬床的时候来了月事?还是……唉呀呀,这消息可有够劲爆的,要是段念这家伙也知道就好了,他们两个可以好好讨论一下是个什么情况呀!红桑一下子好奇得心痒痒的,可是见赖明明这虚弱的模样,又不好多问。
  “红桑姐姐……”赖明明可怜巴巴叫了一声。
  红桑连忙坐下,拿手帕轻轻擦了擦她额上的汗,道:“你月事带放哪了?”罢了,看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没了,烧没了。”赖明明一脸绝望道,她新买的啊!
  红桑一怔,想了一下很快笑道:“别担心,白菱前不久才制了两条,她这个月月事还没来,想来还没用过,我去和她讨一下就是。”
  不多久,红桑便拿着干净的月事带回来了,又去后院给她打了一盆水。赖明明在屏风外自己收拾,红桑则开始在里面换床褥了。
  赖明明收拾好后,在床上缓了一下,端着污水出去了。
  红桑听到声响,连忙出来,“小福你去哪儿?”
  “我去倒水。”
  “我来吧。”红桑上前来。
  “不用不用!”赖明明尴尬得紧,“我倒得了的,现在不是很痛了。”
  红桑这才作罢,道:“那你小心些。”
  “好好,谢谢红桑姐姐。”赖明明头都大了,她刚刚才想到,红桑是假少爷的通身丫环,那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想勾引假少爷啊?她和白菱以后会不会要排挤她了?毕竟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嘛。
  赖明明唉声叹气地端着污水去了后院,到了井边,正欲将污水泼入沟渠中,猛然发现沟渠旁站着一人,赖明明急急停住手上的动作,惊道:“少爷,你在这干嘛啊!”她差点就泼了他一身姨妈水了啊!
  屈檀栾瞥她一眼,有些不满,“你出来干嘛?”
  “倒水啊。”
  “红桑呢?”
  “红桑姐姐在收拾床铺,这种小事我做就好了。”赖明明连忙道,随即将水给倒了,又打了点井水涮了下木盆。
  屈檀栾没有说话,今夜他心烦意乱,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儿。他先前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身世才如此烦躁,可是这会儿见了赖明明,更觉得心乱如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烦躁的缘由,还可能因为她。看来,他得让凌霄再去彻查一下她的身份。
  见屈檀栾一脸严肃,赖明明怯怯道:“少爷,红桑姐姐应该换得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呀?”假少爷今日有些反常,她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心情,怕惹怒他。
  刚才她半夜痛醒过来,发现自己脏了他的床的时候吓坏了,毕竟这假少爷还是很爱干净的一个人,她怕他回来后会劈了她,或者干脆床不要了,要她赔钱。怎么说呢,古代人不都觉得这种事很晦气嘛,有时妻子月事来了,夫妻都得分房睡,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假小厮。
  见她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屈檀栾不忍拒绝,只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回到屋里的时候,红桑已经铺好了床铺退了出去,凌霄也带着一个……被黑布罩着头的人等在门口。
  什么情况?绑票?逼供?赖明明心生慌乱,连忙捂住眼睛,想要强行装作没有看到。
  “进来。”屈檀栾这话,却是对她说的。赖明明只能跟了进去,可是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即将发现什么事啊!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不过很快,赖明明便发现了,她所以为的这位可怜的受害者只是一位极其无辜的老大夫,被凌霄抓来给她把脉的。
  屈檀栾让凌霄去请大夫的时候,凌霄就知道了,是给安小福请的,而安小福是女子,大夫一把便能把出,他觉得目前还是维持现状好,便“请”了一位大夫来。
  这位可怜的老大夫在黑暗中把过脉后,只开了一剂药——一碗生姜红糖水。
  “就这样?”屈檀栾显然有些不满。
  老大夫十分无奈,只能颤巍巍开口,嘱咐了赖明明一些注意保暖,好好休息,不要受累的话。
  “没了?”屈檀栾又问。
  笼罩在黑暗中、对前途一片未知的老大夫憋了半日,道:“可以拿手炉放在小腹前,暖暖身子……”这是他老婆子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