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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棉和夏疏桐回到西市口,也没见着两个嬷嬷,便想着自行雇马车回府。可是这会儿午时已过,百姓们都已经往城南去了,好不容易拦了几辆马车,上面都载了客。
  正苦恼着,却见从西市里走出来一辆结实低调的马车,看着不像寻常人家的马车,可是马车上也无明显的徽记。再一看,这赶车的少年不正是秋一诺身边的秋墨吗?
  秋墨“吁”的一声停了下来,道:“夏二姑娘可是招不到回府的马车?”
  话落音,车内的秋一诺掀起了前帘,看了夏疏桐一眼道:“正好,顺路,我送夏二姑娘回府吧。”
  夏疏桐左右看了看,确实没什么马车了,要是回晚了,不好和史氏交待,便福了福身,“谢谢秋二少爷,叨扰了。”二人如今年纪尚小,倒没什么男女大妨。
  木棉将夏疏桐抱上了车,秋一诺往角落里挪了一下位置相让,夏疏桐拉着木棉一起落坐。
  木棉乖乖坐在近车门口的位置上,不敢到处打量,不过,这护国公府的马车真的比她们夏府的好太多了,就连刚刚大小姐的专属马车都比不上这辆舒适,虽然外表看起来并不奢华,可是一坐到里面,就感觉像是入了一间宽敞透气的屋子,不见半点闷热,反而十分凉快,马车跑起来也是如履平地,一点也不颠簸。
  木棉心思:这秋二少爷也真是幸运,听说他之前是护国公手下一名将士的独子,那名将士临死前托孤于护国公,后来护国公喜爱他,才将他收为了义子。一个孤儿能过上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真教人羡慕。
  木棉胡思乱想着,夏疏桐脑子更是一团乱,她的心跳得好快。她低着头,可总感觉秋一诺像是在盯着她看似的,可是她又不敢抬头看他,生怕撞上他的视线。
  护国公府的马车快而平稳,夏疏桐却如坐针毡,只觉得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终于到了。
  马车停下,车前传来秋墨的声音,“少爷,夏府到了。”秋墨说着掀开了车帘,木棉率先下车,夏疏桐低着头和秋一诺道了谢,便起身准备下车,可是因为起得急,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人向前栽了下去。秋一诺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一手扶住她肩膀,一手则扣在了她……屁股上。
  第9章 未央湖畔
  夏疏桐身子虽然才六岁,可心里却住着一个双十年华的灵魂,当即就涨红了脸,耳根子都红透了。
  秋一诺一怔,本来他觉得没什么的,她这样反倒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可是她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难道要他说唐突她了?秋一诺轻咳一声,端出长辈的气度来,“小心些。”
  夏疏桐胡乱“嗯”了一声,匆忙下了马车。
  下得急,头差点又在车壁上撞了一下,亏得秋一诺动作快,伸手在车壁上替她挡了一下,夏疏桐又红了脸,窘迫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好在木棉已经将她抱下车了。
  夏府年轻的门房跑过来一看,见到了夏疏桐主仆二人,顿时激动了起来,连忙小跑回去,朝里面大声通报道:“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房门话没落音,便见夏知秋风风火火赶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府里一群侍卫,声势颇为浩大。
  夏知秋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见了夏疏桐后忙问道:“桐桐没事?”
  夏疏桐连忙摇头,“没事,”又有些愧疚,“让您担心了。”
  “说的什么话,没事就好。”夏知秋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又看向了从马车上利落下来的少年。
  “姑父,”秋一诺向夏知秋行了一个晚辈礼,从容解释道,“先前小侄去西市办事,在西市口见了小表妹和丫环两个人在烈日下拦马车,便自作主张邀她们上了马车。”
  夏知秋连连点头,“多谢,你表妹正是与嬷嬷们走散了,刚刚嬷嬷才回来报,你姑母都快急哭了,我这边还打算带人去西市找。”夏知秋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对身后的郑管家道,“叫谢管事回来,不用报官了。”
  郑管家连忙去办。
  这时,夏府大门内也传来了声响,夏疏竹趴在木棉肩上探头一看,便见秋氏和史氏妯娌几个先后小跑了出来。秋氏见了夏疏桐明显松了一口气,史氏则是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桐桐!桐桐!”立马就奔了过来,走得急,还差点摔了一跤。
  一过来,立刻就从木棉手中接过了夏疏桐,紧紧抱在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夏疏桐勉强挤出了几滴眼泪,小手拍着她的背,懂事道:“娘亲,桐桐没事,您别哭了。”
  “二弟妹,别哭了。”秋氏劝道,“你哭得这般厉害,别吓到了桐桐。”
  史氏拭了拭泪,见了夏疏桐身后的木棉,有些生气斥责道:“你怎么照顾小姐的?见小姐和嬷嬷走散了也不快些回来?”
  木棉连忙跪下请罪,“奴婢知错了。”
  “娘,不关木棉的事,是桐桐走太慢了,跟不上嬷嬷,鞋子也掉了,木棉帮我捡了鞋子穿上,然后我们就看不到嬷嬷了。”夏疏桐吸了吸鼻子,“桐桐怕嬷嬷找我们,我们就一直找嬷嬷,还在市口等嬷嬷等了好久。”
  木棉跪在地上附和道:“是啊,刘嬷嬷走得快,之前李嬷嬷还说在市口先拦辆马车给我们,可等我们回去了都没见到人。”
  秋氏听了二人的话,道:“还好有这丫环跟着。”
  史氏听了秋氏的话,知是不好责怪木棉了,便道:“我就是担心桐桐,错怪你了,你快起来吧。”
  “谢二夫人,”木棉起身,又对秋氏福了福身,“谢大夫人。”
  “好了,”秋氏道,“这会儿日头毒着,快进屋歇会儿吧。”秋氏让她们妇孺入了屋,前去招呼秋一诺。
  秋一诺谢绝了秋氏让他入屋的好意,道:“小侄这还要去锦绣楼看龙舟,怕义父和祖母久等,便先行一步了。”
  “好,”秋氏道,“待会儿你同你义父义母说一声,我们晚些儿到。”
  秋一诺颔首,行了一礼,辞别了二人。
  夏知秋点了点头,这孩子,是个知礼数的。
  夏府内院里,夏馥安已是哭得一身大汗,头发都湿了,秋氏命丫环打了洗脸水来,绞了帕子给她擦脸,道:“还哭?不想去看龙舟了?”
  “想的!”夏馥安抽泣道。
  “那就不哭了。今日这事,你犯了很大的错,好在你二妹妹没出大事,不然……”见女儿哭得厉害,秋氏也不忍再说她,只叹了口气道,“你二叔去得早,只留下桐桐妹妹这么个女儿,我们更应该照顾她不是吗?”
  “安安知错了,以后不赶妹妹下车了。”夏馥安啜泣道。
  “知错就好,如果以后再犯,我一定重罚。今日这事,就罚你禁足两个月,待会儿再好好去和你二妹妹道歉。”
  夏馥安一听到禁足两个月,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她以前犯错,娘亲最多罚她禁足三日,两个月,那得多长时间啊?
  “好了,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秋氏轻轻擦着她哭得通红的小脸,“明日起禁足,你只有今天这一天的时间出去好好玩,我让你玩到天黑,晚上再去舅舅家好好玩。”见她还哭,秋氏板起脸道,“今日也不想出去了?”
  “想的!”夏馥安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了哭。
  史氏那边,只粗粗问了夏疏桐几句,便赶紧补妆打扮了,免得耽误了出行。
  车马院里,夏馥安已经让秋氏抱上了车。
  秋氏安排好了,史氏母女同三房的坐同一辆马车,她们长房则和四房坐一起。因为安安这孩子自尊心强,若是让同龄的夏疏桐和夏华珊见她在哭鼻子,只怕又有得闹了,眼下四房的两个孩子还小,看见了倒没什么。
  四房的小子今年才两岁,这会儿被奶娘抱在怀里睡熟了,还没醒;他的姐姐夏舒巧今年不过四岁,性子是有些伶俐的,上了马车后,见夏馥安眼睛有些红肿,便一直盯着她看,看了一会儿问道:“大姐姐哭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夏馥安面上就挂不住了,有些委屈地哭了一声,直往秋氏怀中钻,秋氏连忙柔声哄着。
  洪氏忙道:“巧巧,你大姐姐身子有些不舒服。”
  “哦。”夏舒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思:不就是哭了嘛,真是羞羞脸!
  未央湖畔,已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夏府侍卫护着府中一众妇孺上了锦绣楼,夏馥安这会儿不想看到夏疏桐,便一直将脸埋在秋氏脖间,秋氏也不勉强,打算明日等她情绪好些了,再让她去和夏疏桐道歉。到二楼雅间门口时,她怕待会儿安安和桐桐共处一室,见了她还要闹情绪,便和夏知秋说了一声,抱着夏馥安上三楼了。
  临走前,夏馥安抬头偷偷看了夏知秋一眼,见夏知秋板着脸一脸严肃,便知爹爹还在生她的气,一下子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锦绣楼这儿统共三层,像秋氏的娘家护国公府,是订得到三楼的雅间的,她便抱着夏馥安上去了,三楼的景致自然是要比二楼上好不少。
  夏馥安到了之后,一见到老护国公夫人,眼泪便止不住了,委屈巴巴地叫唤了一声,“外祖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护国公夫人叶氏今年不过四十有六,多年来的养尊处优,加上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上十岁左右,有时抱着夏馥安出去,还有人以为这夏馥安是她的女儿呢。
  叶氏先前已经听义孙秋一诺说了夏府那边的事了,这会儿见宝贝外孙女哭得小嘴巴都歪了,她心疼得不得了,连忙从秋氏怀中接了过来,珍宝似的抱着,“我的安安呀!怎么哭成这样子了……”
  夏馥安见有人宠,更加肆无忌惮地放声哭了起来。
  “安安,别哭了。”秋氏拧眉道,声音有些严厉。
  夏馥安哭得更厉害了,叶氏心疼不已,连连哄着。
  “娘,您可别宠坏了安安!”秋氏道,可叶氏才不搭理她,反而抱着夏馥安去了窗前。
  秋氏无奈,转而对秋君霖道:“大哥,你看娘!”
  秋家的人容貌都生得不错,秋君霖今年不过而立,自年少时便是城中出了名的美男子,只不过到底是行过军打过战的人,俊美中又带着几分刚毅与煞气。他平日里,对着属下和儿子硬得下心肠,可是对这唯一的亲侄女却是从来都舍不得大声说一句话的,对此只能置之一笑,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大嫂!”秋氏又唤秋君霖的妻子冯氏。
  冯氏和她同岁,今年二十有六,生得花容月貌,只是身子有些瘦弱,看起来略显病态,当年她因生秋正南的时候难产,催产时伤了身子,现在也要不了孩子,每每见了夏馥安都是喜欢得不得了,这会儿笑道:“女孩子是得娇着养。不过,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一诺回来也只说了三言两语,你快同我说说是什么情况?”
  秋氏无可奈何,只能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与她听。
  冯氏听后,颇有责怪道:“要我说呀,今日之事安安也是受害了,还不是桐桐先弄脏了她的裙子?”
  冯氏这话说得十分护短,秋氏听得微微拧眉,这话可不能让安安听到,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没做错了,她看向了夏馥安,好在夏馥安这会儿被她娘叶氏哄着,也没往这边看,秋氏低声道:“桐桐这孩子也是无心的。”
  “无心嘛,就不知者不罪,一个小孩子,我也怪不了她。”冯氏道,“可是那些伺候的丫环们就很不周到了,安安说要走,她们就两辆马车都走了?留了那么两个不中用的嬷嬷下来?”
  “瑶琴和玉棋这二人平日里也是知分寸的,今日估计是安安闹得厉害,不得以才顺了她的意,这二人我自有惩处。”秋氏无奈道,“今日节忙,正好秋嬷嬷没跟出去,才闹出这事来。”若有秋嬷嬷在,就不会这般了。秋嬷嬷是她的奶娘,赐了家姓,平日都是由她照看着夏馥安的。
  冯氏宽慰道:“好在那丫头也没出什么大碍,晚些回去,我让管事们给二房这丫头送些东西压压惊就是了。”冯氏心中忍不住想:二房的那丫头是不是和安安八字不合呀,这些日子来总和她闹别扭。
  夏馥安那边,因有表哥秋正南上前哄着,总算是破涕为笑了。
  二人站在窗前,有说有笑,好不融洽。
  叶氏看在眼中,一脸慈爱,这孙子和外孙女,真真是郎才女貌,二人又是青梅竹马,实在好不登对!
  夏馥安抬头看着秋正南,一脸仰慕,她就喜欢大表哥,温柔又爱笑,说话还轻声细语的,不像那个二表哥。
  夏馥安悄悄瞥了一眼站在另一扇窗前的秋一诺,见他负手而立,一如既往地板着脸,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个二表哥整天戴着面具,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看到她还冷冰冰的,她才不喜欢他,好在他也不是她的亲表哥!
  这边,秋氏还没下去,夏知秋安顿好府中众人后便上来了,是前来和秋一诺道谢的,向来不善言辞的秋一诺难得礼貌而客气地回了几句,引来秋正南的侧目,心思他今日倒有些奇怪。
  秋一诺神态自若,怎么说呢?当着未来岳父岳母的面,还是要给他们留一些好印象的。
  第10章 龙舟
  这之后,夏馥安一人留在了这儿,夏知秋则带着秋氏下二楼看龙舟去了。
  湖畔处已经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夏馥安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趴在窗边,一双杏眼紧紧地盯着湖边那排鳞次栉比的狭长龙舟。
  随着锣鼓的敲响,身强体壮的划手们一鼓作气,龙舟像游鱼般迅速离了岸,夏馥安看得目不转睛,嘴巴都合不拢了,真快啊!
  楼下,夏疏桐靠在窗边,眼睛虽跟着龙舟,却提不起什么兴致,龙舟赛对她来说早已不新奇了。
  同样的,还有她楼上的秋一诺,秋一诺一脸冷淡地看着这一切,他忽然生起一种阅尽千帆的疲惫,不知她,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他目光微垂,明知看不见她,可他知道,她就在下面。这小丫头,真的太瘦太小了,他巴不得现在就把她圈到身边来,把她养肥些,养得白白胖胖的。
  “表哥,真好看啊!”窗口传来夏馥安娇滴滴的声音。
  “是啊!实在振奋人心!”秋正南激动道,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湖上慷慨激昂的锣鼓声,湖边鼎沸不息的助威声唤起了他的男儿热血,让他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扣在窗台上。
  秋一诺静静地看着他,今世,她不会再嫁给他了。
  端午一过,便是真正地入夏了,榻上、座上的软垫都给换成了各种凉快的藤席、竹席,连着春日的被褥都洗净晾晒收起,换成了轻薄的夏褥。
  五月中旬的时候,府里请了西席,总共五位女先生,分别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仪姿容、手工插花等,因着上课的三位小姐年纪不过五六岁,秋氏将课程安排得很是轻松,每日只两节课,上午下午各一节,每节一个半时辰,上六天休息两天。休息的这两天,头天姑娘们可以自由玩耍,次日便是府中父辈们的旬假了,是陪着一起休的。
  上了两周期的课程后,夏疏桐表现尚可,她不若夏馥安那么出挑,也不像夏华珊那么愚笨,乖巧懂事的性子还是很讨先生们的喜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