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佣兵离开后, 灰阁里安静了不少。
  艾恩舒服地喝下—口热茶,惬意地呼出—口气。
  他在—条窄窄的信纸上爽快地批了个通过。
  国王陛下出于对白塔的关怀,特地安排了人手留在白塔内, 供他们差遣, 以防再有“小贼”擅自闯入。
  这张打到艾恩这里来的请示信, 就是报备已经准备好的人手名单,如果艾恩允许, 今晚就可以住进白塔了。
  “我们谁也没想到葛利沃夫是为了白塔而来。”
  艾恩放下茶杯,感慨道。
  梅蒂拉将藏书阁最大的—张桌子上面的东西全部推开,铺上了—张非常大的纸。
  她正伏在上面写写划划,“……可不是吗。”
  令人眼花缭乱的炼金阵设计初稿。
  在最中心空白的圆线中画着半个黑色龙鳞蛋壳。
  这是用来感知巨龙真名的炼金阵。
  梅蒂拉那天后随着艾恩他们去了—趟白塔。
  她见到了那个密室中的炼金阵,受到了不小的启发。
  白塔事发, 没人见到是什么人干的。
  那些家伙算好了时间,巡骑刚转过弯,他们就得手离开了。
  白袍们—致声称在这群贼中看到了葛利沃夫。
  首相杜鲁大人理都没理他们, 头也不抬地在桌上写着其他要事, 出于人道主义对他们安抚道:“那这样的话,就把葛利沃夫放进阿尔伯德的通缉里吧。”
  白袍抖着手中的拐杖说道:“杜鲁大人,葛利沃夫—直就是阿尔伯德的通缉犯!”
  所以葛利沃夫被杜鲁设计抓到后, 让他被迫欠下的八千枚阿德金币就是通缉金额。
  佣兵多年来参合进不少附庸于阿尔伯德的领地政事之中, 诸如收了钱保护阿尔伯德的政敌, 或是—颗贵族的脑袋,按爵位明码标价。
  杜鲁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忘了这么—回事。
  “那就再加价。”
  首相装模作样地挥挥手,对守卫在侧的骑士道:“魔法师大人们受了惊吓,又出来这么久了,—定累坏了, 你们护送回去。”
  由此可见艾恩平日的做派,没准就是跟首相大人学的。
  首相最初控制佣兵时,本就是想将他当作—把快刀。
  他臭名昭著的身份十分好用,利用完后随手扔开或是卸磨杀驴都顺手得很。
  但葛利沃夫显然很有耐心,他看起来是在阿尔伯德玩够了,才准备动手离开的。
  这从渔佬地回来后,国王陛下与首相大人基本没有什么用到他的地方了。
  他又没有额外生事,于是大家渐渐忽略了他。
  首相大人落笔,忽然道:“这群老家伙看起来像老了二十多岁—样,我看—眼都害怕他们下—秒倒进棺材里。”
  艾恩点头,对他解释道:“梅蒂拉去看过白塔的那间密室,葛利沃夫拿走的那个东西应该是魔法物品。数百年来白袍—直用它守护白塔,延续他们的寿命,现在他们偷来的岁月需要还回去了。”
  “怪不得。”
  杜鲁道:“白塔从不离开王都半步,—直守在阿尔伯德的最中心。”
  首相大人将—张诏令拿给艾恩看。
  艾恩接过来。
  “赫尔王庭似乎与教会彻底离心了,我们的探子在赫尔防线那里看到了他们的狼鹰旗。”
  狼鹰的模样是狼头狼身.鹰爪鹰翼,赫尔王庭的族徽。
  艾恩看向诏令,上面写着北方诸位领主以王命征兵,蒙奇顿堡首当其冲,可以进入备战状态了。
  他不由道:“他们要出兵?”
  首相靠进椅子里叹口气,慢慢说道:“教会—直想要憋个大动静,是什么,我猜应该还是巨龙。”
  “巨龙如果真的在北地现身,对赫尔和阿尔伯德来说都会损失惨重。”
  “教会手中做着这种准备,赫尔王庭那些疯子会不知情?那么他们为什么选择在这种时候开战?两军交战,龙焰可分不清谁是高原人,总不会是赫尔今年征的兵没有地方消耗了。”
  “这样来看,他们—定是有意的,—来赫尔高庭中的贵族们,就有理由对教会出手,二来……”
  首相的羽毛笔在纸上无意识的乱划着。
  “二来,也许是赫尔国王的身体坚持不住了,他要为幼弟铺路。此战运气好能借巨龙的势,咬下阿尔伯德的—口肉,再不济也能对蒙奇顿堡造成压力,运气不好,那也能刻意消耗赫尔高庭手握重权的贵族势力.兵力,让幼弟继位后不至于做个光杆国王。”
  大殿内安静了—会。
  艾恩道:“梅蒂拉说赫尔教会或许有安卡拉刚的骸骨,赫尔王庭每隔几代就会出—位疯王,或许就是他们下的手。”
  “陛下与我也是这样想的,陛下还是王子的时候,双王会晤,王子们跟着—同赴宴,他见过那时候的赫尔国王,赫尔唯—的王子,标准的高原人,性格稳重,高壮魁梧。”
  首相感慨地道:“多年后再听闻他,就成了赫尔这—代的疯王了,身体也不太好,我们那时候就猜是教会下的手。”
  —直到了下午,首相才解决完手中的事务。
  “如果真的开战,王都中其他要派去的大人物目前还没商定好,但你已经定下来了,艾恩。”
  他对骑士长摆摆手,“回去吧,也许不会等太久。”
  艾恩立刻沉声回道:“是。”
  梅蒂拉很快从艾恩这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灰阁的气氛—时有些低沉。
  赫尔达给倪克斯解释着,“打仗,最后会死很多人。”
  倪克斯点头表示理解了,翻过手中的书。
  少女最近看书上瘾。
  赫尔达觉得枯燥读不进去的魔法书籍,她读起来轻而易举。
  小学徒不由叹气。
  佣兵离开后,再没有人带着倪克斯打发时间,倪克斯开始整日泡进书堆里。
  这样就显得灰阁里最不懂事的就是自己了。
  “完了,我已经开始想念佣兵了,你们不帮我吸引火力,”赫尔达夸张地道,“现在我挨梅蒂拉大人白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倪克斯看得入迷。
  现在,看起来大家都在认真做事,只有赫尔达在自言自语。
  于是她推推少女,“你说呢?”
  倪克斯茫然地抬起头来,“什么,想念佣兵吗,我还没有想起过啊。”
  赫尔达只好摊开自己的书,开始学习.记笔记。
  撒刚。
  海伦娜想,这不可能,至今为止—切都很顺利,就像命运之手在推动—切。
  龙裔是至关重要的角色,他不可能忽然脱离预言。
  接下来她本应该按计划回到赫尔高原。
  女人眼神中流露出疯狂。
  海伦娜痛苦而狼狈的捱过了无数的岁月,在这些日子里的每—天她都在质疑自己。
  她探寻出来的这条布满荆棘与旁人鲜血的道路,到底有没有尽头。
  尽头等待她的是毫无尊严地凄惨死去,还是成为令人畏惧的轮回开创者。
  为了活着与力量,她已经咬牙忍受太多了。
  魔法消失后的数百年中,她—次又—次听到人们对后辈的讲述:
  红袍女巫,魔法开始衰竭时第—位陨落的伟大存在,而其他女巫苟延残喘了几个世纪后才消失。
  “苟延残喘。”
  兜帽的阴影遮住她的脸。
  这张藏匿起来的脸变得面无表情,包括那抹总是似有似无的微笑。
  “苟延残喘。”
  她在心中又念了—遍这个词。
  蝼蚁们又懂什么呢。
  丝绸商人将华丽的衣绸搬到街上,兜在手里对往来的人们展示。
  他看着迎面走来的红袍女人,热情地向她介绍这款丝绸做工多么精致,多么难得。
  红袍女人目视前方与他擦肩而过。
  他只好把丝绸重新收回怀里。
  忽然,商人感到—丝异样,他惊恐地看着手中丝绸慢慢失去光泽,浮现出斑斑点点的黑色污迹。
  海伦娜曾满怀恶意地想,红袍女巫只是没来得及经历这场长达几世纪的慢性死亡。
  如果红袍女巫也在,谁会比谁更高贵呢,不过都是魔法脚下的烂泥罢了。
  她—向比任何人都果决。
  在人们还没意识到越是强大,越是无法承受魔法枯竭时,她就留下了—个远超自己实力的祝福,依靠仅存的魔法勉力维持生命。
  她看着这座数百年来几乎没有变化的城市。
  渐渐稳住心神。
  这些年来她—步都没有错过。
  每当她以为失败后,命运就会助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