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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珀金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他翻开那本诗集。
  “……勉为其难答应你。”
  或许,他该试着相信她。
  金发少女则直接熟门熟路地提着裙摆,脚步轻盈地靠近他,在他身边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下。
  “好舒服,果然还是你这里更熟悉、更亲切。”少女夸张地伸了个懒腰。
  躺椅对于珀金来说刚好,对于她纤细的身体来说稍微有点宽大,就连翻身都绰绰有余。
  金发少女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半天没听见珀金的声音,慢悠悠侧着身体,双手搭在扶手上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开始吧!我准备好了。”她眨了下单边眼睛,“而且很期待。”
  还真是不客气。
  珀金鼻腔里逸出一声辨不清意味的气声。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嗤笑她,可按捺不住的笑意却不听话地溢出眉眼。
  珀金拂过略有些粗糙的羊皮纸,视线掠过飘逸飞扬的花体字。
  他立在落地窗边,在距离少女不远不近的地方,轻声开口。
  “一代又一代的玫瑰
  在时间深处相继消失,我希望
  逝去的十五中有一朵不被遗忘,
  没有标志或符号的一朵。”
  光线透过落地窗,大片大片地涌进来,交织成一片鲜明的光带。
  在这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之中,像是一张色泽清亮的轻纱,拢在窗边垂眸读诗的金发神明身体上。
  纯白色的西装显得愈发透亮,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也在某些角度反射着光点。
  光晕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流淌,坠入眸底融化作最动人的眸光。
  珀金似乎察觉不到,每次在专注的时候,他身上阴鸷刻薄的气息消散一空。
  就像是最刺人的那一层面具被揭开,露出深处的柔软。
  看上去格外斯文迷人。
  “命运给了我天禀
  交出那朵沉默的花的名字,
  弥尔顿凑在眼前
  却看不见最后的一朵玫瑰。”
  落地窗外的花园里,茂盛的白玫瑰花丛安静地盛放着。
  光芒掩映,柔嫩的白色花瓣在风中小幅度地摩挲摇曳。
  珀金的声音清冽,声线偏冷,却又不过于低沉,在失去了犀利的语调遮掩后,那种干净纯粹的气息蔓延出来。
  就像是教室午后被风吹起的白色纱帘。
  “神在别人头上投下荣誉的光芒,
  无情的荣光审视着深处,数着裂罅,
  最终将揉碎它所推崇的玫瑰。”
  冷白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页,翻动的声响很轻,在一片静谧之中微不可闻。
  珀金话音微顿。
  他看着新一页上的字眼,薄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温黎正听得入迷,察觉到珀金的停顿:“怎么了?”
  怎么停了!
  快点继续!
  多养耳啊!
  她真是没想到,不说那些刻薄话的珀金,其实也是个隐藏的声控福利发放者。
  险些错过了宝藏。
  珀金按了按眉心,视线掠过书页上的字迹,最终定格在少女茫然的表情上。
  她靠在躺椅上,甚至把软枕抽了出来抱在怀里,坐得惬意又自在。
  象征着谎言之神身份的裙摆在边缘处散开,像是一朵墨色的花瓣。
  那双漂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珀金唇角微抿。
  这种目光太灼人,他像是被烫到一般,飞速地收回视线。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
  绝望的日落,
  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
  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珀金的语调没有多少起伏,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却不自觉缓慢爬上他耳根。
  金色的碎发遮蔽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情绪。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
  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白玫瑰的记忆。”
  温黎刚再次沉浸进去,便突然感受到一阵气流。
  属于神明的感知力非常敏锐,她下意识睁开眼睛。
  下一秒就看见一本硬皮书当头砸了过来。
  “哎!”温黎连忙双手接住,把硬皮诗集扣在怀里。
  她扬起脸,有点困惑,“小金金?”
  珀金正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水,半侧着脸。
  在温黎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条,还有格外清晰的脸廓。
  辨不清神情。
  珀金抿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转回头看她。
  “就念到这。”他语气冷淡地说。
  ——“行了,就念到这。”
  一些过往的画面随着这句话而在脑海里闪回,温黎突然有点想坏心思的逗他。
  “真难听。”少女故作高傲地冷哼一声,“你念得也没有好听到哪里去嘛。”
  ——“你念得很难听,这本诗集我以后都不想再听。”
  珀金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好笑。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记仇。
  其实那本诗集,现在就被他放在床头的矮柜之中。
  他不允许任何女仆触碰那个矮柜,而唯一一个有资格触碰它的人,也从未对它产生过什么好奇。
  以至于,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至今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诗集里的诗,他的确不再听。
  因为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为他念出,只有她才能念出的诗句。
  那本诗集,他也没有再看。
  他不想去翻开它。
  每次翻开,他都好像看见金发少女就靠坐在他身边,眼眸明亮,神情专注,眼神热烈,饱满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这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
  像很久之前,像他未曾想过珍惜的时候那样。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思念。
  但他不需要无望的思念。
  其实想过干脆毁了它,可到最后却还是没能忍心。
  所以他把它藏了起来,藏在他看不见的位置。
  却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也恰好是距离他最近的位置。
  珀金垂落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蜷了蜷。
  一点都不难听。
  他是说谎的。
  她的声音,让那些原本死寂的字眼鲜活起来。
  也让他冰冷的心脏染上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