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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忠面带担忧之色。
  “下去!”
  杨洪咬紧牙关,艰难怒吼道。
  “遵命!”
  那些隐匿于暗处的陌刀卫、劲弩卫。
  都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百战老兵,只听从杨洪一人的命令。
  等到国公爷声音一落,散落四周的条条身影。
  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本公就不信了,圣人未至,仅凭一道圣旨就能让我低头!”
  杨洪须发皆张,悍然催动沙场称尊的横栏十势。
  霎时间,似是金戈铁马铮铮作响。
  浓烈的杀伐之气,犹如刀枪突出,狠狠冲撞那道璀璨金光。
  在他想来,圣人不临朝已有二十年,怎么可能贸然出关?
  木盒之中的那道圣旨,定然是提前留下,防患于未然。
  如今被太子借来狐假虎威,逼迫自己低头俯首。
  “好厉害的心思!这是拿辽东泥腿子作饵,让老夫去咬钩!
  殿下要动辽东、压淮西,自然得杀鸡儆猴!
  老夫正是最合适的人选……无愧为,狡兔死良弓藏!”
  杨洪心念转动,思索清楚其中脉络,面色狰狞道:
  “哼哼,本公偏不如你的意,哪怕拼着根基受损,也要抗旨一回!”
  这位战功赫赫的国公爷,平生自视甚高。
  年轻的时候就是目无余子,狂到没边,未曾把天下豪雄放在眼里。
  曾经公然放言,这辈子唯独只服两个人。
  一是出身微末却气魄绝伦,打下万万里江山的景朝圣人,
  二是能够将十万之众横行天下,却未尝一败的晏人博!
  其余人等,皆为庸碌。
  所以,于杨洪而言。
  白含章再如何出众,不过是后生晚辈,凭什么踩在自己头上?
  古语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太子还未登基,又算是什么君?
  轰!
  脚下的厚实木板寸寸炸裂,化为齑粉。
  杨洪魁梧的身躯,稳稳立足于湖面。
  原本往下弯曲的腰杆,如同大龙抬首,昂扬而起!
  崩崩崩,脊柱起伏弹抖,发出霹雳弦惊的弓弦炸响!
  宽大的手掌如蕴风雷,重重地向下一按,想要把那方木盒重新盖上。
  然而,就在这一刻。
  那道圣旨似是受到刺激,发出嗡嗡颤鸣。
  璀璨耀眼的金光垂流,犹如一条鳞爪飞扬的九天真龙,俯瞰凉国公!
  喀嚓,喀嚓!
  虚空如镜,绽出裂痕!
  “怎么可能!这是……”
  杨洪睁大眼睛,似是感到骇然。
  他看到八个斗大的龙蛇文字,烙印于长天之上!
  面圣不拜,该当何罪?
  宛若猛虎卧大岗,傲视山林百兽的凉国公,神色陡然一变。
  宏大的神音,宛如轰隆天雷。
  灌入双耳,响彻心头。
  “面圣……不拜?这是圣人亲自拟写……而非此前留下的后手!
  难道,圣人也觉得,本公错了?本公有罪?!”
  杨洪脸色惨然,如同领军打仗大败一场,意气消沉颓靡。
  五境宗师天人合一,足可移山倒海的沛然气力,像是顷刻被抽空殆尽。
  挺直的腰杆,顿时往下一沉。
  恰如推金山,倒玉柱!
  杨洪双手作揖,躬身拜倒。
  嘴中吐出的一字一句,好似金石相击,阖府上下皆可听闻。
  “臣,领旨,谢罪!”
  ……
  ……
  东宫,暖阁。
  双手负后,立在窗前的白含章。
  忽然眉心跳了一跳,似是有所感应。
  藏于大袖,紧紧扣住的指掌,逐渐松开。
  “沙场争胜,是为上将军,可朝堂争胜,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奉一州之地,养一家之姓还不够。
  非得盘剥一州之民,敲骨吸髓,吃肉喝血,方才满足。”
  白含章面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轻叹道:
  “纪九郎,你可以去了。凉国公已经做出选择,他要以亲子抵命,保住赵无烈。”
  端坐不动的纪渊,眉头微皱,似是感到意外。
  并非惊奇天京与五鹿郡城相隔数千里,白含章是如何得知那边的情形。
  中央朝廷底蕴深厚,有多少奇珍重宝都不为过。
  他诧异的缘由,乃是杨洪的决定。
  都说弃车保帅,赵无烈是义子,杨榷是亲生骨肉。
  怎么看,都该舍掉前者,护住后者才对。
  “所谓慈不掌兵,咱们这位国公爷,心足够狠。”
  白含章声音淡淡道:
  “赵无烈一死,就等于丢掉鹰扬卫,这是钝刀子割肉,伤及自身。
  杨榷虽然是亲生儿子,可他天资平平,能力庸碌,未必能继承国公爵位。
  两者比较起来,义子更有用处。
  再者,太子刻薄寡恩,苛待从龙功臣,逼国公杀子谢罪……
  杀亲子,比杀义子,更能让人同情。”
  纪渊心头微冷,摇了摇头。
  经过这桩事,凉国公府彻底与东宫决裂。
  朝堂之上,恐怕又要再起风波。
  还好,这些剪不乱理还乱的糟心事与自己无关。
  “殿下,你如此做,当真只是为了北镇抚司死伤的云鹰缇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