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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被那位洛皇后知道,兴许又要重提赐婚之事,那就糟糕了。
  驸马,郡马,哪有巡狩一地的千户来得自在。
  “本宫快用膳了,你要不一起……吃点?”
  白含章轻轻放下朱笔,将目光暂时从奏折上移开。
  他与这个不讲规矩的千户相处,往往比较轻松,不需要端着景朝储君的庄重架子。
  “是否有些不合规矩?外臣岂能留在宫中用膳。”
  纪渊轻咳两声,话锋一转道:
  “不过来都来了,殿下也是一番好意,臣就却之不恭了。”
  白含章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轻叩大案道:
  “你这人,好生奇怪。
  说是桀骜,面对手下也没什么架子,
  说是骄狂,又有些言之过重,
  说是淡泊,却也喜欢权势。
  为了五品千户,绣蟒金衣,你都愿意出生入死进坠龙窟。
  但时常又显得不懂规矩,得罪国公、讥讽侍郎,谁的账也不买。
  本宫看不透的人,朝堂之上没几个。
  纪九郎,你是其中之一。”
  他这是真心话,起初是看中阴德之人的命数。
  后来又欣赏辽东军户的微末出身,值得栽培。
  办事得力,能力拔群,年少有为,不惧权贵,也不结党营私。
  如此的英才,哪个朝代的储君会不喜欢?
  “宫中的御膳,外面吃不到,更不好蹭。”
  纪渊闻言,既没有表现得诚惶诚恐,也没有故作从容淡定,只是一笑:
  “机会难得,偶尔厚下脸皮也无妨。”
  “本宫就当你真是如此想的。”
  白含章缓缓起身,将几封边关告急的奏折合拢。
  他双手负后走出暖阁,门外候着的内侍宦官连忙上前,送上捧着的白狐裘。
  另外还有两名眉清目秀的小宦官,提着放着无烟兽金炭的铜盒,用于暖衣。
  “本宫不是说过,少弄这些铺张伤财之举。
  莫非,开辟气海凝练真罡的武者,连这点入冬严寒都扛不住?
  亦或者,本宫必须得穿一身白狐裘,才能体现太子的贵气?”
  那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宦官,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身为内侍的陈规晓得殿下的性情,较为冷静,轻声解释道:
  “太子妃专门送来,说是心忧太子,怕您受凉。
  今日还亲自下厨,为殿下准备膳食,省得总是服用辟谷丹药。”
  白含章面上浮现一丝怒容,而后迅速收敛,淡淡道:
  “她是心忧自己的舅舅,怕本宫继续拿凉国公开刀。
  却也不想想,若非杨洪日益骄固,有恃无恐,
  常以长辈自居,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难道,本宫所去的书信,
  里面的叮嘱、劝告、敲打少了?
  皆视而不见,当做耳旁风!
  如今死了儿子,又摆出受了委屈的模样。
  他一人丧子,就痛不可当!
  可曾想过京州的千家万户,都因国公府遭受过此苦?”
  白含章语气平静,措辞却极为严厉。
  惊得陈规都双腿发软,险些俯首拜倒。
  “殿下息怒。”
  略有失态的白含章摆了摆手,吩咐道:
  “罢了,都起来吧,本宫有些乏了,懒得多走。
  不去秀宁宫,就在长阳宫用膳。
  陈规,你让御膳房备些大补的酒菜,免得这位纪千户填不饱肚子。”
  纪渊略一拱手,似是打圆场道:
  “多谢殿下体恤。”
  他并非莽撞之人,刚才白含章的那番话,只当充耳不闻,没有听见。
  当今的太子妃,要叫杨洪一声舅舅。
  东宫与凉国公府,乃是姻亲关系。
  抛开君臣这一层,那位跋扈惯了的国公爷,确实是太子的长辈。
  否则,哪能这么不给东宫的面子,谕旨都敢拒接。
  下朝还未多久,已经是风紧雪急的严寒天气。
  地上好似铺着鹅毛,白茫茫一片。
  白含章徒步行在雪中,纪渊落后半个身位。
  远远看过去,像极了一对和睦的君臣。
  “本宫和太子妃交集不多,感情也甚是淡薄。”
  白含章走了一阵儿,忽然开口说道。
  “殿下,这是臣应该听的吗?”
  纪渊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松软的雪地上。
  白蟒飞鱼服的腰间,悬挂着绣春刀。
  这一幕,要是被朝臣瞧见,必定心惊。
  宫中佩刀,这是何等的圣眷?
  “本宫准你听。”
  白含章声音低沉,没好气道。
  “天家之子,本就没有男女的情爱。
  她是国公的外甥女,自家也是豪族门阀。
  为人贤淑,少有骄蛮,本宫其实很满意。
  只是太过心软,耳根子更软,始终向着娘家。
  有时候,让本宫很难做事。”
  纪渊默然不语,公私亲疏之分,本就是一团乱麻。
  倘若白含章没有想过做明君、做圣君,对于凉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甚至可以加以倚重,拉近关系,避免投向其他的藩王。
  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位监国二十年的太子殿下偏偏要打压勋贵,肃清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