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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年惨然一笑,眼里全是她读不懂的情绪,反问她:“那你呢?你不睡觉出来干嘛?”
  李懿洵却不想放过他,继续执拗地追问,向他索要答案:“陈年,我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陈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前段时间胃出血,住了一段时间医院,现在能出院肯定是没事了。”又转而劝她,“这么晚,别四处乱晃,快点回去睡觉吧。”
  可惜他现在像一只病弱的小猫,说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李懿洵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伸手去扯他的手臂要把他拽起来,触手却发现一片冰凉。
  李懿洵一片心惊,明明已经进入南方的夏季了,他却因为体虚连体温都比平时要低。
  陈年并不理解她想做什么,也就没有配合她,而她发现自己连生病的陈年都拽不动。
  “起来!你大晚上不睡觉坐这里干嘛?还生着病。”
  李懿洵神色不太自然地顿了顿,又补充:“你要是没带钥匙就跟我回家,快点起来!”
  其实他们都明白,陈年怎么会没带钥匙呢?这边小区很少用传统钥匙,基本都用的指纹锁。更何况就算他没带钥匙,也不至于没地方可以去。
  得到房子主人的首肯,陈年终于借着她的力道一股脑地从地上爬起来了,跟在她身后回到了曾经那个熟悉的家。
  李懿洵进门之后,翻出了上次他那双运动拖鞋给他,见他一脸拘束的样子又问:“吃东西了吗?胃出血出院后还是只能吃流食吧?”
  陈年垂眸盯着脚上那双原本就属于他的拖鞋,半晌才嗫嚅着开口:“喝了一点鸡汤。”
  李懿洵闻言叹了口气,轻轻推他:“你自己去客厅坐着,我给你热点东西吃。”
  陈年在客厅意外看见一组拼到一半的乐高,是那幅“梵高星月夜”,进度已经完成了 3/4,很快就要完工了。
  他凝视着那组半成品,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离婚的那晚,噩梦一般的回忆袭来,瞬间感觉背脊都发凉,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李懿洵准备招呼他到餐厅用餐的时候,就看见他这副垂眸失神的样子:“你那幅不是带走了吗?这个我后面买了很多组重新拼,拼完就送人了,这是最后一幅了。”
  她没说的是,只有想起他的时候,她才会去拼乐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吃饭吧。”她轻声道。
  李懿洵并没有只让陈年一个人吃,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她拿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小米粥,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和这碗粥一样混沌,那一丝丝清明打着旋儿消失在水面。
  也许李懿洵潜意识里就根本没有放下过他,她今晚晚饭熬的是南瓜小米粥,再配上煎蛋和青菜,都是那种热一热病人就能吃的食物。
  她也是刚刚热东西的时候,才惊觉这一点的,她望着蒸腾的热气,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所有心意。
  她根本就没有放下过这个人啊,哪怕他令她再痛苦再难过,哪怕她缺乏重新开始的勇气,她也没有忘记过他。
  俩人就这样平静的各怀心事,安静地用完了一顿十分清淡的夜宵。
  夜已经深了,用完饭自然要洗漱就寝,李懿洵从柜子里翻出新的牙刷给他,示意他自己去洗漱。
  陈年却问她,有没有能换的衣服,他之前穿着睡衣坐在楼梯间的地上,觉得衣服很脏。
  李懿洵又去衣帽间翻了半天,找出之前买的 oversize 的 t 恤,另外找了条对她来说很是肥大的短裤,递给他的时候语气有些别扭:“能穿就穿,不能穿你就自己想办法。”
  等陈年洗漱出来的时候,李懿洵也从主卧的卫生间里刷完牙出来了。
  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陈年,发现衣服虽然是不太合身,但也算勉强能穿,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然她真翻不出衣服了。
  “我睡哪?”陈年望向这个家里唯一的主人,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该来的问题终于来了,她叹了口气,很为难的样子:“你介意睡床板或者睡沙发吗?”
  “什么?”陈年一晚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表情出现了裂痕。
  李懿洵挣扎了一会,才继续往下说:“其他房间的床垫被我卖了,当时看上了一款包包比较贵,我想反正床垫也用不上,卖了刚好够买那个包包。”
  饶是陈年觉得自己社会阅历丰富,也被她的言论震惊到了,一脸微妙地盯着她。
  当年那个因为十万块和他吵架的女孩已经不复存在,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他在心底轻轻叹息,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懿洵似乎也觉得让病人睡沙发很过分,又补充:“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一起睡,反正床够大,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局面顺理成章地变成俩人躺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相隔着很远背对躺着,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俩人中间的空隙宛若一道漫长的不可跨越的银河。
  李懿洵本来以为他们会聊天,别的不说,最起码聊一聊上次不欢而散的那件事。但陈年似乎困倦极了,一沾床马上就睡着了,发出均匀又悠长的呼吸声。
  无果,李懿洵也只好催眠自己尽快睡着。
  很奇怪,明明出门之前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现在只是了却了一件心事,甚至酿造了一个更大的隐患摆在她身旁。李懿洵却莫名感到放松,四肢舒展,很容易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