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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给羡鱼清洗好身子已是五更天。羡鱼累得紧,睡得安稳。他沐浴过,无意再睡,便叫纪琰来伺候他更衣。
  “济阳怎么样?”轻声问道。
  “公主一切安好,听闻您成婚后极其欢喜。”
  凌渊点点头,不经意般道:“今夜应是哪个嬷嬷守夜的?”
  纪琰想想,道:“该是叶嬷嬷。”
  凌渊凝神道:“你去把她找来。”
  纪琰应下去了。凌渊自己穿戴完毕,坐到明间吃茶。过了一柱香功夫,纪琰领着叶嬷嬷进屋,青阳亦跟着。
  那婆子一进屋,便熏得满堂酒气。凌渊心下嫌恶,却面不改色道:“昨晚让你服侍夫人梳洗,你可服从了?”
  她醉意未散,口齿不清:“夫人让我下去了。”
  “胡扯!夫人明明遣你去找些点心给她,你却拿了赏钱,有去无回。”青阳心急,脱口训斥。
  “你这丫头多嘴!我也是你能说得的?”叶嬷嬷皱眉叱责。
  “那命你守夜,你为何不从?”凌渊抬手让二人息声,继续问。
  “我家小儿突然发热,心底挂念,便和别的嬷嬷换了。”结结巴巴地答。
  凌渊突然心生厌烦,不愿与她多说,只想回屋抱着羡鱼打盹。遂吩咐纪琰:“发两个月的例银,逐出府去,以此为戒。”青阳心下暗暗称快,凌渊径自掀帘进了里屋。
  羡鱼不知何时醒了,正缩在床内侧装睡,睫毛不停地抖。凌渊脱靴上了床,专注地盯着她。眼看她要装不下去了,温和道:“醒了就和我说说话。”她只得睁眼看着他。
  凌渊闻着她发间花香,将人紧紧搂住,叮嘱:“以后有下人不听夫人的话,一定跟我说,记住了?”
  “我先前那番话并无告状之意,只是脱口而出。”她解释道。
  “都无妨。你向我告状我也愿意。”凌渊亲亲她光洁的额头,满足地叹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串珊瑚手链。珠子大小均匀,颗颗圆润饱满,在烛光下蓝的耀眼。“这是我祖母的手链,世间独一无二的……”说着,拉过少女的皓腕,脱下她手上玉镯,给她戴上。
  羡鱼拿过玉镯,欲要再戴上。凌渊蹙眉问:“这镯子是哪来的?你如此珍重。”
  少女轻声说:“是白家夫人给我的。”
  凌渊剑眉皱得更紧,一言不发地将玉镯放到床边镜台上,低头重重地咬上她的嘴唇。
  双目对视。少女的眼神清澈透亮,男人的黑眸却深不见底。羡鱼不由暗暗思索: 他脸上没有皱纹,皮肤光润,身形矫健,是少年人的模样;只是人如其名,一双凤眼虽常带笑意,却如千年古潭,幽深静谧,使人瞧不出他的心思。便问:“渊君是属什么的?”
  “属龙。”
  如此,今年应该不过二十一,怎会如此成熟!凌渊见她冥思的样子,哑然失笑:“夫人莫不是嫌我老了?”
  “怎么会!”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她不知,其实凌渊已有两千余岁了!
  半晌,凌渊问:“羡鱼可有表字?”
  “没有表字,家里人都叫我歆子。”懒懒地答。“我五岁那年父亲请了先生来教我念书,念《论语》时我总和先生顶嘴,说孔夫子讲得不对。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从此不愿再教我。父亲倒也不恼,便让我自己找书读,有不会的便去问他……和哥哥说笑间便取我小名’歆‘,唤我歆子,说我也当自创一家学派。”
  凌渊微笑着问:“是哪个‘歆’?”
  “斯人神之所歆羡,视听之所炜晔也。”
  凌渊餍足地吻着她,谓叹道:“再睡会吧,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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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羡鱼醒时天已大亮。身旁空荡荡的。凌渊早去翰林院了。
  也起床梳洗。虽然不用伺候公婆,亦无妯娌关系,宅子上上下下还是要打理的。她深知自己性子软,无甚威严,因此前几天更要严厉些。
  让青阳将府里下人都叫来,自坐到明间吃茶。不过半刻,有十余人鱼贯而入。三两个小姑娘好奇地拿眼觑她;有个身形高挑的年轻侍女独自站在角落,并不与同龄人一起,神色冷淡得很;几个厨子、园丁自觉站在一块;剩下的都是年迈的嬷嬷,虽然对她不服,听说叶嬷嬷被赶出府了,也恭敬地候着。
  羡鱼将众人神情都收于目中,静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稳稳地放下。
  “现如今府上大小事是谁管着的?”气定神闲地开口问。
  “回夫人,都是玄英姑姑在管,夫人若是有疑虑尽可问她。”有丫头嘴快答了,言下之意是让她赶紧放他们走。
  羡鱼抬眼,众人都向那高挑女子望去,想必就是玄英了;玄英在众目睽睽下倒安之若素,似乎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只倨傲地向羡鱼福了福。
  怎么会这么冷漠!羡鱼暗暗叹息。她就要装不下去了,对众人说:“昨晚的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若是有不想再待的,晚上到我这来拿钱走人;若是留下了,便要好好做事。只要不偷懒,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完,便让人都下去了,只留玄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