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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和停下。只需要知道这两个手势,就可以上课了。
  她在训练营里待了五年,出来以后差点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她还害怕自己变成了哑巴。
  但上台是没关系的,她学会了一套话术,专门为了应付上台表演,贴合她的人设,专门为她设计的。
  她从训练营出来的时候就害怕。
  她知道训练营教的东西都太简单了,根本不可能支撑她用一辈子。但所有人,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学了一身的本领!
  可她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她只会跳舞,只会唱歌,别的什么都不会,话术只有一百多句,她以后二三十年只说这一百多句话就行了吗?
  她很清楚韩国明星们最多只火一年两年,她很羡慕他们啊!如果只有一两年,那她那一百多句话术就完全够用了!
  可嘉世会只让她活动一两年吗?高浪会只让她干一两年的活吗?
  不会的。
  早晚,观众们会发现她是个头脑空空的草包,一个除了跳舞唱歌连话都不会说的人。
  观众们会嘲笑她。
  高浪和嘉世那时也会怪她,他们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是训练营的错,肯定只会怪她!
  她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缓缓回到最初的姿势。放松了一会儿后,她开始把家里打扫一下,收拾垃圾,把该洗的衣服放进洗衣篮,明天早上开洗衣机洗,晚上开的话楼下会来敲门。
  她把那张大书桌给抹得干干净净,把书和卷子都整齐的放好。
  打开抽屉,书桌下的三个抽屉中,最左边的放的都是文具,水笔、尺子、记号笔、回形针、小夹子等等,中间的最大的抽屉放的全都是各种资格证。
  她每天都会打开这个抽屉看一看,每次她都想,这个人读了这么多书,她一定是个天才。
  可惜,她却连一句完整的自我介绍都说不出来。
  ——“大家好,我是柳思思,大家要支持我哟!”
  她对着浴室的镜子,半天,努力张开嘴,也没办法开口。
  ——你好,我叫柳思思。
  ——你好,我叫柳苇。
  她最后仍是说出了那句最熟练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柳思思,大家要支持我哟!”然后双手比心,圈在脸侧。
  她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好像总会听到铃声而惊醒。
  等她终于从昏沉沉的梦中醒来,原来是手机响了。
  手机上的名字显示,这是姐姐的电话。
  她的心咚的沉了下去。
  她没有接电话。
  很快,微信消息弹出长长的几段话。
  “招收公务员的考试你有没有去考?”
  “你一直不接电话也不打给我,是生我的气了?觉得我唠叨你了?是你之前说想当公务员,我才去找那么多资料给你的,结果你一个都没去考,怎么回事?”
  “你的钱够不够花?我给你打了两千,你现在快没钱了吧。”
  “给我打个电话,我很担心你,苇苇。”
  “要不然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她忍不住拿起手机,回了一句“对不起”。
  对面很快回过来:“不用对不起,你也是个大人了,不想我管,我以后就都不管了。”
  过了十分钟,在她洗衣服拖地的时候,又有一个信息过来。
  “过年来家吃饭。”
  她再也不去那个舞蹈工坊了,但现在她的名声已经传开了,跳舞的人都知道本市多了一个很擅长跳舞的女孩子,身体条件不是顶好,但舞跳得炸极了。
  她开始频繁的换健身房和跳舞室,每次都是跳不了几次就被人找过来。
  过年,她犹豫了很久,准备了许多礼物,但仍然不敢去这个“姐姐”家过年。
  她告诉自己,反正她不知道地址,所以不去也很正常。她问地址的话不是太奇怪了吗?
  万一、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会把她当成什么怪物吗?当成神经病?
  但她真的、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个总是打电话来,总是发消息给她的“姐姐”。
  结果,她被“姐姐”堵门了。
  她晚上九点回家时看到有一个奇怪的女人一直在门口盯着她看,她躲躲闪闪的开了门,这个女人跟上来,一直跟到她家门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她不敢跟人对视,也不敢说话,就缩着头,也不敢开门,怕她是坏人。
  她就那样僵立站着,面对着门,背对着对方。
  这个女人:“开门。”
  她怒火冲天:“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给我开门!还有你染的这是什么头?你几岁?染个这么小姑娘的颜色干什么!你以为你才初中吗!”
  她被命令吓得赶紧照办,顺从的打开门,请这个不知名的女人进去。她不敢进,她站在门口。
  “进来!”这个女人把她拉进去,让她坐在床上。
  那个女人进来以后放下包,四处看。但似乎干净整齐的房间让她的火气小了一点。
  “最近看书了吗?”这个女人问,但不等她回答就走进厨房,“你最近吃的什么,怎么瘦得这么多?”
  打开冰箱,里面只有球生菜、芹菜、胡萝卜、脱脂牛奶、西红柿、鸡蛋。
  这个女人翻出柜子里的大米,蒸起了米饭,做了西红柿炒鸡蛋,炒胡萝卜,炒芹菜,做完喊她去吃饭。
  “你的冰箱里怎么什么肉都没有。”这个女人拿起手机,一会儿,她的手机就传来一条信息。
  “给你打了一千块,买点肉吃吧。没钱花就找我,不能说让你过得多舒服,一个月给你打一两千还是可以的。”这个女人把筷子给她,“吃啊。”
  她捧着一碗白米饭,心惊胆战的看着一桌子用油炒的菜。
  炒菜啊!
  这热量太高了!
  吃了要犯心脏病的。
  她连筷子都还没下,罪恶感都快把她淹没了。
  但这是这个女人亲手为她做的。
  柳思思,在十五岁以后,第一次,在晚上十点吃下了米饭和炒菜。
  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做饭给她吃。
  专门给她做的。
  柳思思强忍着罪恶感,吃了小半碗。
  “吃完。你不吃完怎么收拾!还学会剩饭了,什么破毛病。”撸着袖子洗碗的姐姐瞪着眼睛骂道。
  柳思思:“……”
  只好全吃完了,吞得急,都不知道吃进肚子里的是什么味。
  她拿着碗进厨房,焦急的站在姐姐旁边:“我来洗,我来!”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管是在家还是在训练营,她都学会了这一条规则。
  姐姐:“行了,就这两个碗,我洗了就行了,你出去,一会儿咱们俩聊聊。”
  洗完碗,姐姐跟她面对面坐着,问她:“你打算干什么?考试也不去考,你想以后干什么工作?你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姐姐皱眉,“你谈恋爱了?”
  柳思思摇头:“没有。”
  她没有私人生活。训练营里耳提面命,他们没有私人生活,更不可以谈恋爱,这是违反合同的,是背叛公司。
  而她自己也没那个意思。她这辈子都不结婚,也不打算谈恋爱,更不会生孩子。
  姐姐:“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思思垂下头不说话。
  姐姐到底没能撬开她的嘴。
  大年初一,姐姐和姐夫上门来给她送过年礼,再把她押回去过年。
  姐姐和公婆住在一起,过年时很热闹。
  只有柳思思跟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一样,四处躲。
  姐姐有一个孩子,很想跟她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最后竟然躲进了厕所里。
  姐夫悄悄跟姐姐说:“我怎么觉得你妹的脑子出问题了?”
  姐姐一个回呛:“你脑子才出问题了!”
  姐夫:“不是,她从进门到现在,就没说过话啊。她以前话这么少吗?”
  经过细心的观察,姐姐发现她最疼爱的妹妹的脑子可能真的有问题了。
  姐姐跟姐夫哭:“我妹这是什么命啊,这也太惨了!好不容易离那个家远了,又生病。”
  姐夫赶紧劝:“没事没事,治就行了,咱们治嘛,我给我省医的同学打个电话。”
  过完年,柳思思惊讶的被姐姐拉去了医院看心理专科门诊。
  门诊医生是个女的,温柔可亲,让她做了几套题,悄悄跟姐姐说。
  医生:“目前还看不出具体的问题,但表现出来的有少语、迟钝、社恐。”
  “她不敢跟人对视,很逃避眼神直接接触。行动间有畏缩感。小学三年级的题就不会做了,简单的英语对话也写不出来,还有,她只能应付一般社交层面的普通交流,类似你好、谢谢、请,这个程度的,但她无法进行更深入的交谈。我让她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很显然是有点辞穷。”
  姐姐听得整个人都开始抖,眼里全是泪。
  医生:“不是不会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有话说不出来,全憋在心里,久而久之可能就无法跟人交流了,会出现交流障碍。”
  姐姐:“那她不接我电话也就才半年的事,是半年前就开始变成这样了吗?”
  医生:“这个发病时间很难确定,不过现在她的情况还不坏。”
  姐姐:“还不坏?她现在还不叫坏?她快连人都不认了,连话都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