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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宰相势力膨胀,宰相府也扩建了几倍,容下几千府兵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孙不平听了这一番话,来到通州后升起的那几分犹豫终于散去。他拿起酒杯,和章书齐对饮起来。
  心中充满豪气:富贵险中求,若是章宰相得登大宝,他也能拼着这从龙之功入京享受荣华富贵,可不比待在边关那等苦寒之地逍遥百倍?
  他们二人在酒楼中歇息片刻,便骑马往京都赶去,殊不知二人在酒楼当中的对话,已被隔壁之人尽数听去。
  他们谈话时,门外有守卫把手,说话声音又极低,却没有想到,那包厢墙壁上,早被人开了个洞,他们的一举一动,包括说话口型,皆已落入他人眼中。
  稍倾,便有一只信鸽从酒楼中飞出,飞向了京都那重重宫阙之中。
  ——京城,章宰相府
  下属来报,说是姚家夫妇并一对嫡子早已安置妥当,只是从姚家夫妇处打听来的关于姚贵妃的性情,却与他们在京中所见不同。
  章宰相坐在书房桌案后,“如何不同?”
  那下属道:“天差地别。”跟着便将姚家夫妇说出的姚贵妃在家中时的性情与事迹一一说了。话毕,便道:“大人,那女子与姚贵妃虽说容貌相似,但这言行举止一时半会儿也学不来,恐怕会被识破。”他这是想劝宰相放弃这个计划了。
  章宰相却摇头道:“又不是让那女子长久待在宫中,只要她能迷惑住小皇帝一两个时辰,便足够了。”
  一模一样的容貌,又只是一两个时辰,莫说只是一个妃子,便是亲生父母兄弟,也绝没有那么快便认出来的!
  那下属这才放心,便退了出去……
  时间进入三月,天气便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
  皇帝陛下批阅了一上午奏折,正要伸伸懒腰休息一下,忽然看见一只皮毛泛灰的鸽子飞了过来,停在了御书房窗口。
  盯着那只鸽子,想起昨晚才和爱妃吃了一盅顾昭容做的美味乳鸽汤,皇帝陛下咽了咽口水,正要叫人把那鸽子抓去送给顾昭容,忽然见到封元走了过去,将鸽子抱起,而后从鸽子腿部解开一支藏着纸条的竹筒。
  哦,原来又是传送消息的信鸽啊!皇帝陛下有些失望。
  封元将那信鸽传回来的消息呈给陛下看。建立打探消息的暗部,是他早就跟陛下提议的,不过时间太短,目前只覆盖京城和通州,也是歪打正着,章书齐竟然敢在酒楼与逆贼商议那种事。
  皇帝陛下一目十行将那小字看完,顿时松了口气,“这老匹夫,总算要谋反了!朕忍他都忍了很久了!”
  封元:……
  虽然逼迫章宰相谋反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但是看陛下这么高兴,他还是有种如在梦中的荒谬感。
  当天夜里,皇帝陛下和姚燕燕躺在被窝里,两人小声嘀嘀咕咕说起今天这事。
  听到章老头终于准备要谋反了,姚燕燕高兴坏了,她握住陛下的手,说道:“陛下,这全都是靠你的努力啊!”
  朱其羽红了脸,谦虚道:“爱妃,建立暗部的是一心先生,散播流言搞臭章老头名声的是兰梦征,在朝堂上逼迫章老头的是林大儒,调兵遣将的是陈统领和袁忘。朕……”皇帝陛下数了一圈,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顿时尴尬地闭了嘴。
  姚燕燕抱住他的脸亲了一口,笑道:“所以臣妾说陛下的功劳最大啊!没有陛下英明决断用人不疑,这些行动怎么能一一推行下去?没有陛下从私库里拿出五万两银子,一心先生也没有钱建立暗部啊,没有陛下装可怜把林大儒骗过来,林大儒怎么能抓到章老头那么多把柄?没有您赏识陈统领,陈统领现在待在北衙闲得长虫呢!陛下您就是群龙的脑袋,是头目,没有您,这些人才怎么能汇聚到一起?怎么能发挥作用呢?所以陛下你才是最关键,最重要的!”
  皇帝陛下揽住爱妃,在她的眉心处哒哒哒亲了好几下,由衷道:“爱妃你真好,总是能将朕的丰功伟业如此详尽地说出来。”
  姚燕燕憋笑,就听陛下兴奋道:“爱妃,等把章老头赶下台,咱们就开庆功宴庆祝!还要盖一栋摘星楼作为纪念,你看如何?”上辈子七夕时盖好的摘星楼却没有机会去赏玩,一直是皇帝陛下心中的遗憾。
  姚燕燕道:“盖摘星楼要多少钱呐?”
  自从开始掌管后宫后,姚燕燕对钱这事儿也越来越有概念了。
  皇帝陛下十分豪气道:“不多,只要十万两纹银,等把章老头弄垮,咱们立刻建摘星楼。”
  姚燕燕连连点头,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姚燕燕被晨鼓唤醒,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把抱着枕头睡在了另一头、几乎滚到床下的陛下唤醒,两人收拾妥当,便一起乘上銮驾出了宫。
  今天,正正好是前往望城山举行春猎的日子。
  一路旌旗招展、军士开道,锣鼓齐鸣,车轮滚滚。
  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望城山。
  开春冰雪消融,正是进行游猎的好时机,而为了方便这些皇室与众多达官显贵猎物取乐,望城山周围早已被犁了一遍又一遍,绝不会有任何能闯入其中惊扰圣驾的平民百姓。
  而这次前往春猎的队伍中,不仅有京城中各家勋贵,还有举家搬迁到京城的姚氏夫妻,说起来正是姚贵妃的娘家人。
  如今陛下在朝堂上威严愈深,宫中盛宠的姚贵妃自然也越发受人看重,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本只是个六品小官的姚步腾来到了此刻贵人满地的望城山中,竟也颇受礼遇。
  姚家夫妻过了大半辈子,也没有想过这些往日里看不起他们的贵人竟然也会过来和他们攀谈,经历过起初的惶恐后,腰杆便渐渐挺直了。
  甚至遇到往日里那些他们高攀不起的贵人时,也敢好不露怯地上去攀谈了。然而这对夫妻不晓得,众人表面上与他们谈笑风生,心里有些看不起这对夫妻那副谄媚的作态,同时不由暗暗嘀咕,这姚贵妃那般美貌,这么这对长得这么普通?姚夫人还好,这姚步腾却是肥头大耳,像足了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半点不像个士人,他那官职,不会是买的吧?
  由于望城山是皇室每年举行春猎的固定地点,山下早就建了行宫。
  浩浩荡荡的几千人马来到望城山时,已经夜幕降临,跟随过来的宫人和各家仆从顾不得走了将近一天的疲累,纷纷打起精神取出脚踏摆出笑脸,然后邀请贵人们下车休息。
  而行宫当中,早已有人准备好了举行晚宴的热食。
  当天晚上,行宫大殿中举办的晚宴上,姚燕燕坐在陛下身边,两人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暗暗握紧了,虽然早就做好计划,但是当这一刻来临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紧张起来。
  彻底改变命运的轨迹,就看今天了!
  营帐内晃动的灯火下,映照出两双同样怀着信念的眼睛。
  然而宴席刚刚开始没多久,姚燕燕就听见青壶凑到她耳边说道:“娘娘,姚夫人想要见您,就在偏殿那里。”
  算上上辈子,姚燕燕已经有四年没见过那对惹人厌的夫妻了,更何况今晚这么重要,她哪里有空闲见他们?她摇头表示不去。只听青壶又道:“娘娘,姚夫人说,有关于您生母的事要告诉你。”
  姚燕燕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她从陛下身边离开,去了青壶所说的偏殿。
  就看到一个与她穿着相同衣裳的女子,正背对着她站在偏殿当中,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段不逊色与她的雪白脖颈。
  姚燕燕眉心微蹙,“你是谁?姚夫人呢?”
  那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与她隔空对视。
  姚燕燕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下一刻,一只手突兀出现,捂住她的嘴往暗处拖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转身,迅速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姚燕燕瞪大眼睛,心中疯狂呐喊:
  陛下,有画皮妖怪来了!赶紧捅死她!
  第60章
  这望城山下的行宫, 远没有京都皇宫恢宏大气, 但也是雕梁画栋、檐角相勾, 处处可见精雕细琢。
  此时宴席进行到一半,主殿当中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靡靡绕绕, 达官显贵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派纸醉金迷之象。
  艳艳回头,看了一眼被拖走的姚贵妃和那名叫青壶的侍女, 定了定神,快步往主殿当中走去。
  她的确美得毫无破绽,拖着华丽的长裙摆从大殿门口向着皇帝的方向走去时, 一路带走了许多惊艳的目光。
  路过章宰相跟前时,她步子一顿, 微微地点了下头, 便继续往前走。
  章宰相目光和她对视,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举起酒杯, 笑着饮了起来。
  皇帝陛下这时正坐在宝座上喝茶, 一心先生说过,章宰相很可能会在今晚动手, 嘱咐他夜间时最好不要碰任何美酒佳肴, 因此皇帝陛下酒杯里盛着的, 都是高公公亲自泡的茶水。
  喝茶好,喝茶清醒一点!今晚,朕与爱妃就要……
  皇帝陛下这么想的, 一抬头,就见贵妃朝着他走了过来,头上金步摇在灯光下微微晃动,摇曳出细碎的金光。
  皇帝陛下噗的一下,把口水的茶水喷了出来。
  “姚燕燕”愣了一下,而后连忙快步走到陛下身边,取出一方帕子要给他擦拭,却被陛下摆手拒绝了。
  “不用不用,朕自己来就行。”说着就从高公公手里取过帕子,给自己擦了擦。
  今晚有不少人暗中盯着皇帝看,对于陛下这一举动纷纷侧目。
  章宰相眉头皱起,开始思量着小皇帝为何突然失态,就听他道:“方才你朝朕走过来,朕才发现,朕的爱妃果然越来越美了!为此方才还险些呛了一下,你不用担心。”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皇帝竟大咧咧的就把这话说出来,众人听了,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都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大殿之中,一时仿佛充满了快活的气息,有几名勋贵朝着姚步腾望去一眼,笑道:“你那女儿,果真是圣宠正浓啊!”
  姚步腾也不知怎的,没有今日初来时那般得意了,反而擦了擦脸上的汗。
  章宰相见那女子安安稳稳地坐在了皇帝身边,也放下终于放下心中那一丝疑虑,目光在大殿中扫过,就看见一名隐匿在角落里的宫人朝着自己点头示意。
  这一场宴席进行了一个多时辰还未结束,皇帝陛下却露出了几分疲态,起身道:“朕有些累了,先行回去休息,你们随意。”言罢,朝着还坐在那儿的姚贵妃招招手,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
  众人也不以为意,毕竟皇帝向来不是很重视规矩,宴席中途离去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这冗长宴席确实恼人,有些人见陛下都走了,跟周围同僚打了声招呼,便也起身离开。
  陆陆续续的,宴席上的人慢慢散了干净。
  而此时,皇帝陛下一回到寝殿当中,就屏退了所有宫人,而后原形毕露,直接一屁股瘫坐到床上,甩着两条腿,对那姚贵妃道:“快来给朕脱靴子。”
  “姚燕燕”见他忽然换了个样子,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她原来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瘦马,但是经过这两个月的训练,已经和原来青涩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她露出个笑来,点头道:“好,臣妾这就来服侍陛下。”
  然而她身上穿着的华丽宫装实在繁琐沉重,蹲下身很不方便,好不容易在皇帝跟前蹲下,却见皇帝翘起的脚忽然放了下去,已经坐在床上的皇帝又站了起来。
  只见他低头看着她,相貌在灯光下愈发俊美无俦,眉宇间还是一派少年英气,没有半分淫迷之色,与她往日所见那些的男人全然不同,况且,身份又如此高贵……
  她不由微微愣了下神,却听面前的年轻帝王道:“奇怪,你今日怎么有些不同?”
  “姚燕燕”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但因为身上的宫装实在太繁琐了,起身也不太方便,她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她面上不敢露出端倪,想到姚夫人教过她的那些,便露出一个笑来,道:“那陛下说说,我今日哪里不同?”
  朱其羽哈哈一笑,“爱妃当然是比往日更美了!”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传来模糊不清的呼喊声,朱其羽眉头一皱,疑惑道:“外头是什么声音?”
  “姚燕燕”想到宰相的吩咐,连忙道:“哪里有什么声音,陛下听错了吧?”
  “想来也是,这大半夜的,谁敢打扰朕休息?”听了这话,朱其羽便理所当然地这么觉得了。
  他打了个哈欠,面上露出几分疲惫。
  “姚燕燕”缓缓走到他身边,道:“陛下,让臣妾服侍您歇息吧!”
  朱其羽点头,道:“那你来替朕更衣吧!”
  “姚燕燕”心中松了口气,恭顺地应了一声,便要走到陛下身侧替他解开腰带。
  忽然!啪的一声,朱其羽一只手抬起,扇了她一巴掌。
  “姚燕燕”愣住了,呆呆地捂着脸颊,心中恐慌一瞬间盖过了面上的疼痛,眼中也不由露出几分惧怕。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了?
  却见眼前年轻皇帝神色一紧,担忧道:“你没事吧!哎,都怪朕,方才没看清楚就忽然抬起了手,这才伤了你。朕有错,朕该打!”说着就要抬手去打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