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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燕燕”反应过来,立刻伸手去抓陛下,劝阻道:“陛下,臣妾没事,臣妾不痛的。”右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姚燕燕”强装出来的笑容不免有些僵硬。
  “你不怪朕,朕就放心了。”说着,朱其羽松了口气,伸展开双手,让她为自己脱去繁琐的两层外袍。
  衣裳脱下,看着“姚燕燕”托着身上沉重的坠饰、捧着那两件衣裳挂在墙边,朱其羽抬头望天,感叹道:“果然,这世上只有爱妃对朕最好!”
  “姚燕燕”挂完衣裳转过身,听到皇帝说出这句话,立刻垂头羞涩一笑,“陛下说笑了。”
  朱其羽一脸严肃,“朕可未说笑,这世上就是只有爱妃对朕最好!”
  这话刚说完,外头又传来了声音,这次的动静比之前的更大些,还能隐约听得出是刀剑相击的声音。
  朱其羽眉头抽动了一下,迟疑道:“朕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动武?”
  “姚燕燕”忙笑道:“许是陈统领他们在和人比试,应当是不要紧的。”
  朱其羽露出几分不悦,道:“他们好大的胆子,朕都要歇息了,他们居然还敢来打扰,你等等,朕非得出去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又被“姚燕燕”拦住,“陛下,好不容易出宫游猎,底下将士兴许是太过高兴了,所以才比划几下,就让他们欢饮达旦这一回,明日再行训斥也不迟。”
  “好吧,朕就听你这一次。”朱其羽折回身看她。
  “姚燕燕”道:“陛下,良宵苦短,不如早早就眠,明日也能有精神举行春猎。”她说着,微微垂下了头,面上露出几分羞意。只是一边脸上还留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瞧着便有些不太美观。
  朱其羽面上露出几分烦躁来,“他们在外边那么吵,朕哪里睡得着?”一转头看到一旁桌上已经备有美酒佳肴,他道:“不如你给朕斟酒,咱们先喝几杯。”
  “姚燕燕”巴不得能把皇帝拖在这屋子里出不去,闻言便点头道:“好。”
  话音刚落,朱其羽已经先她一步走到了桌前,他之前脱去了外面两层繁琐的宽袖大袍,里面便只是箭袖白底绣金色祥云的长袍,方便得很,一撩衣摆便坐了下去。
  “姚燕燕”就不同了,她身上这衣裳重得很,行动又不方便,纵使加快了步子,也显得很慢,在桌前坐下后,她斟酒递给陛下。
  朱其羽一边去接那杯酒,一边朝着寝殿禁闭的大门望去,面露迟疑,“奇怪,朕怎么听见那动静好像越来越近了。”
  这么一心二用,他的手就没接稳杯子,咚的一声,酒杯摔倒了地上,又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朱其羽面上立刻露出几分歉意:“朕……朕没接住。”
  “姚燕燕”面上露笑,道:“陛下,臣妾去捡回来。”说罢,便起身匆匆要去捡那酒杯。
  未料她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姚燕燕”一声惊呼,砰的一身摔到了地上,发髻乱了,那上面华丽的首饰也散了,瞧着狼狈不已。
  然而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自己这狼狈的模样了,她扭过去去看皇帝,心中慌张不已,皇帝不是分外宠爱姚贵妃吗?为何要绊倒自己,难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了?可是这才多久,她自认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怎么会这么快!
  被她一看,朱其羽立刻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拍手笑道:“哈哈哈,朕计划了那么多次,今日总算把你绊倒了,是你输了吧!”
  原来是这样!“姚燕燕”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故作遗憾地叹道:“还是陛下棋高一着,臣妾服气了。”心中却暗道:这皇帝瞧着皮相好看,却也果真像宰相大人说的那样顽劣不堪,堂堂一国天子竟然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她刚要起身,忽然又听皇帝疑惑道:“不对啊,你平时可是很机灵的,朕从来没有一次成功,今日怎么这么笨?”
  “姚燕燕”心中一紧,正要解释,忽然听见外头又传来动静。
  只听有人在外面呼喊:“陛下……陛下……”
  朱其羽站起身,“谁叫叫朕?”
  “姚燕燕”心知宰相大人的事就要成了,在这种关头,自然不能让皇帝出去,她立刻起身,道:“陛下,且慢!”
  又一次被拦住的朱其羽面上疑惑更浓,“你为何又阻拦朕。”
  “姚燕燕”连忙道:“陛下,这寝殿外头不是还有高公公守着吗?若是真有什么事,高公公肯定会进来禀报陛下的,断没有让外面那些人直接进来的道理?陛下不如静等片刻,等到高公公问明了缘由,再进来禀报陛下也不迟。”
  闻言,朱其羽点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然而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刀劈剑舞,喊打喊杀的动静,朱其羽眉心深深拧起,侧头看她,“朕怎么觉得,外头的动静不太对啊!”
  “姚燕燕”心知宰相大人已经要成事了,心中安定下来,面上也愈发显得从容起来,笑道:“陛下莫忧,兴许是陈统领他们动静闹得大了些,您想想,反正有高公公在外头候着,若是陈统领他们真做的太过了,高公公一定会训斥的。”
  “你说得也对。”朱其羽点点头,两人坐在寝殿内待了一会儿,没等到高公公的禀报,等来的却是数十名身披甲胄的兵士,这些兵士进来后分列两边,让开中间一条路,似乎在等待某位人物的到来。
  宰相大人果真成事了!
  “姚燕燕”终于不用再应付这个满脑子荒诞念头的皇帝,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然而下一刻,她嘴角的笑容便僵住了。
  只见走进来的,不是满身威严的章宰相,而是甲胄加身、手中长剑鲜血淋漓的陈统领。
  陈统领一进来,便带领身后兵士朝着皇帝单膝跪下,“拜见陛下,不负陛下厚望,章宰相等奸臣贼子已尽数剿灭!”
  听到这话,“姚燕燕”瞪大了眼睛,他们在说什么,宰相大人败了!
  而坐在桌前的皇帝陛下亦起身,走到陈统领等人面前,道:“免礼,你们做得很好,待到回京,朕必定论功行赏。”
  “谢陛下隆恩!”以陈统领为首的将士们纷纷低头谢恩,声音里满是兴奋。
  “姚燕燕”后退了一步,强令自己镇定下来。不用怕不用怕,我现在是姚贵妃,皇帝他没有认出我来,我还是安全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控制不住的欣喜,那个真贵妃已被掳走,宰相也败了,那岂不是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与其做宰相手中的棋子,不如替代真正的贵妃,入宫享受荣华富贵?
  岂料这样的想法刚刚落下,她就听见皇帝道:“把这个假冒贵妃的女人抓起来!”
  呼啦一声,兵士甲胄行动的声音响起,没等“姚燕燕”反应过来,她就被两名兵士强硬按住肩膀抓了起来。
  直到被押着跪着地上,双膝重重地叩在坚硬的地面上,艳艳都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明明她表现得那么好,若是再多个几天,她被皇帝识破身份,那她无话可说,毕竟她没与真正的姚燕燕相处过,模仿不出那人的一举一动,可是他们从进入寝殿直到现在,也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对上艳艳不甘又充满疑惑的目光,皇帝陛下背负双手,傲然一笑,“没想到吧,朕早在宴席上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识破了你的身份!”
  “这怎么可能!”艳艳忍不住惊叫出声,然而很快,她的眼前掠过方才经历的种种,双目不由暗淡了下来,“原来你早就知道,原来你方才是故意捉弄我的。”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让人将这个女人拖下去。
  可是艳艳实在是不甘心,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出身寒微,凭什么那个女人是宠冠后宫的贵妃,而她只能沦落风尘,遭人肆意欺凌。她不甘地挣扎着,尖声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皇帝陛下瞧了她胸部一眼,又瞥了眼在场其他人,低头凑到她面前,小声地、幽幽地道:“你没她大。”
  艳艳:……
  第61章
  这一夜对于望城山行宫中那些没有参与到政治斗争中的普通勋贵来说, 简直是一场噩梦。
  蒋中辰就是其中之一, 他只是个挂名侯爷, 手中没有任何实权,也不在朝廷担任职务, 就是靠着祖上荫蔽过着富贵纨绔的日子。
  宴席结束后,他本该回屋歇息,谁知刚刚起身就浑身无力地坐了回去, 还一不小心滑到了桌子底下。
  这可有点丢脸了,明明自个儿没吃多少酒啊,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
  他四下望了望, 发现那些走迟了的,有不少人和他一样, 浑身无力地滑倒在桌子底下。
  原来, 丢脸的不止他一个啊!甚好, 如此一来,也就不算丢脸了。
  蒋中辰腆着肚子躺在地上, 心道:那些宫人怎么回事, 怎么还不来将他搀扶回房?
  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大殿外头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被推倒的动静, 这声音恍若惊雷, 将蒋中辰连同他附近的几位勋贵都吓了一跳。
  行宫的大殿外头有一座巨大的凤凰铜雕, 难道是那雕像倒了?
  还没等蒋中辰和身边躺着的几位老哥儿们商量好要不要出去看看,大殿内灯火猛地一晃,一队手持兵刃的宫人冲了进来, 和那些身披甲胄的羽林军打到了一起。
  蒋中辰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瞬间被吓了一跳。只见那些宫人个个面目狰狞,虽然穿着暗蓝色的宫人服侍,但是人人头上都没有带帽子,手臂上还绑了条红巾,怎么看都不像宫里的内侍!
  这肯定是刺客!
  蒋中辰被酒色掏空了的脑袋艰难地得出这个猜测,他吓得手脚都哆嗦了起来,连忙就要逃。然而他此刻浑身乏力,莫说跑了,连站起来都艰难万分。
  “这是怎么回事?”刀剑相击的砍杀声里,蒋中辰听见躺在旁边的老哥们道:“别动,躺好了!小心被他们发现,给你一刀!”
  那话音刚落下,刺的一声,一名刺客被羽林军砍伤,鲜血喷射而出,把大殿内烟青色的幔帐都染得变了色。
  从蒋中辰的角度,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吓得赶忙往桌子底下缩去,才把脑袋和手脚全缩进桌子底下,就看到一只断臂飞着落到了桌前地面上,那断口的地方还在不断涌出血,火光映照下,更显狰狞。
  蒋中辰忙把左手塞进嘴巴里死死咬住,咬得连手指出血了都没发现。
  旁边又传来那位老哥的声音,虽然听起来陌生,但是在此刻充满害怕的蒋中辰眼里,简直沉稳可靠到了极点。只听他道:“咱们这些人,全都中了章宰相的阴谋了!”
  阴谋?听着近在咫尺的那些打杀动静,蒋中辰身上哆嗦得更厉害了,他一个从不关心朝政的勋贵,对时局并不敏感,此刻听了这话也是云里雾里,连忙求问道:“这位老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否仔细说说?”
  大殿内不少烛火在刺客与羽林军的交锋中被推倒熄灭,桌子底下更是漆黑一片,蒋中辰看不见那人的脸,也认不出这声音是哪位勋贵的,只听他压低声音道:“你道我等为何浑身无力躺在这里?是因为章宰相命人在酒水里下了药!”
  吓!蒋中辰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迟钝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问道:“宰相怎能做出这等事!”
  那人道:“因为他要谋反,他要杀了陛下自己上位!”
  吓!这可是大逆不道啊!章宰相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黑暗中,蒋中辰瞪大了眼睛,只听那人又道:“躲好,不要乱动,小心被章宰相的走狗发现,咱们已经知道了章宰相要谋反,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蒋中辰正要问那人的身份,却听一声渗人的惨叫响起,随后那声音便骤然消失了。
  蒋中辰浑身缩成一团趴在桌子底下,害怕得不得了,因为他听出来了,那声音是明昌伯的,那人也是个老纨绔,常年和他一起遛鸟斗鸡的!章宰相竟然连明昌伯也杀死了!
  浑身抖如筛糠,蒋中辰暗暗诅咒章宰相谋反失败、被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他不知道的是,其他躲在桌子下面的勋贵身边,大部分也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提点。
  这些人是暗部出来的,暗部自建立起就专门负责收集情报和煽动人心,此次躲藏在桌子底下安抚这些勋贵,尽力在动乱中救下更多人,以及引导他们对章宰相生出憎恶之心,都是他们的任务。
  望城山行宫中的这一夜,注定无眠。
  章宰相这些日子,已经被逼到了极处,他知道小皇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自己,想要活下来,保住一家性命,唯有谋反!
  原本的计划,是让艳艳冒充姚贵妃,暂时将小皇帝拖住,以防他被陈统领等人护着先行逃出去,而只要他的人冲进行宫中杀光那些羽林军,就能将小皇帝生擒,届时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手中抓着无力反抗的小皇帝,又有府兵和孙不平的军队在手,还怕拿不下京都?还怕不能逼得小皇帝禅位?
  事情如他所料,那些勋贵大臣喝了下了药的美酒,个个只能躺倒任人宰割,他的手下早已将那座凤凰雕像换做了空心的,他刚刚发出信号,就有伪装成宫人的下属推翻雕像,从里头取出早已藏好的兵刃,杀进了行宫中。
  如他所料,本该一切顺利,可是最后,小皇帝安然无恙,沦为阶下囚的,却成了他!
  直到被扣押,章宰相都不明白事情怎么进展成了这样,他的三千精锐府兵,竟被杀得一干二净,而孙不平的军队,也迟迟没有来援。
  “跪下!”章宰相头上戴得整整齐齐的发冠掉了,身上的衣裳沾了污泥,被那些平日里只能跪在他脚下的羽林军押着跪在行宫的校场上,觉得无比屈辱。
  周围的持着火把的羽林军让开一条道来,章宰相以为是那小皇帝过来了,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甲胄上沾了不少鲜血的高大男人,不,甚至不能说是男人,因为这人面容稚嫩,明显还是个少年。
  出现在章宰相面前的,正是兰梦征,他这两个多月一直跟那些羽林军一起训练,武艺长进了许多,身体也更为结实。此刻站在章宰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冰冷的仇恨。
  他压抑着提刀杀掉这奸贼的冲动,沉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父亲兰成?”见章贼露出迷惘之色,他继续道:“还有我伯父兰同。”
  兰梦征说起兰同,章宰相便有印象了,之前他为了帮孙不平夺取边关全部兵权,设计陷害宣威将军兰同,将他和当时任知县的兄弟一起处死。
  想明白过来,章宰相面上现出两分怒色,“那群废物,居然还留下你这么个祸患!”
  闻言,兰梦征忍不住抬起手,手中长刀在月光映照下,亮得惊人。
  “且慢!”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兰梦征,正是封元,他道:“娘娘和陛下要过来了,先将他关入大牢,等到证据公布天下,再行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