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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曦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砂砂起来,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酒砂只觉得周身乏力,也没力气和他生气了, 干脆倚在他胸膛上懒懒问道:“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来, 快点洗漱。”沉曦说着一手搂住她的腰身, 一手拾起地上的软底睡鞋给她穿上。
  酒砂揉了揉眼, 看着他弯腰给自己穿鞋的背影,忽而觉得昨夜的气消了大半,一时间有些不忍, 开始懊悔自己这几天来发了脾气。他待自己好她怎么会不知,不过是一直怀不上身子憋屈得紧,借着他撒气罢了。
  酒砂心软了,从他身侧拥住他,脸贴在他背上,软声道:“夫君,以后我不发脾气了。”
  沉曦闻言动作一顿,连忙抬起身子来,有些欢喜问道:“你真不生气了?”
  酒砂微微一笑,“不生气啦。”见了他这模样,她的气全消了。
  沉曦这会儿只觉得在头顶聚了几日的阴霾刹时间都随着她的笑散了开来,忍不住开怀一笑,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那就好,快起来。”
  酒砂嘟了嘟嘴,他平日都会让自己睡懒觉的,今日不给,想来是待会儿要去的地方有些偏远吧,这么一想也就打起精神来,不再拖沓了。
  盥洗后用了早膳,沉曦便带着她出了府,这会儿已是巳时一刻,阳光明媚而耀眼,骑马不免太热,沉曦便带着她上了马车。
  酒砂听见他吩咐车夫去灵隐寺,不由得问道:“去灵隐寺做什么?”
  沉曦微微一笑,“到了就知。”
  酒砂歪头,心中有些雀跃,难道他要带自己去那个地方?
  马车很快便走动了起来,出了大路,外面已是艳阳高照,所幸马车车顶做得厚实,车底还放置了不少冰块,是以车内十分阴凉。待马车到灵隐寺的时候,车内还有丝丝凉气,酒砂直到下了马车才感觉到外面闷热得紧。
  沉曦撑着伞,命丫环们在灵隐寺等候,带着酒砂走了他们初次来灵隐寺走的旧路,
  在经过那棵有树洞的古榆树,沉曦不忘对酒砂笑道:“我和砂砂的缘分,十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酒砂笑而不语,待经过沉曦曾经撞到头的那棵槐树时,轮到她笑道:“一看到这棵树就想起那和尚哥哥。”她说完偷偷留意了一下沉曦,想着他要是就此承认自己就是当年那个小和尚的话,她可千万要忍住别笑话他,可静待了一会儿,沉曦仍是只笑不语,带着她继续往前走着。
  酒砂唇角弯弯,她知道他是要带她去见他的师父无因大师,前世二人敞开心扉后,他就带自己去拜访了无因大师,无因大师就住在灵隐寺后面,那也是沉曦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说起这无因大师,世人皆心生惋惜,这无因大师乃是前朝的得道高僧,年纪轻轻时就成了灵隐寺的方丈,其崇高的地位哪怕后来朝代更迭也不曾动摇过,谁知却在年老时犯下色戒,以至于声名尽毁。
  酒砂第一次听说时尚且年幼,只和世人一齐心生鄙夷,长大后回想起却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当时世人骂的是他在花甲之年诱骗了一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年轻寡妇,而后将那寡妇私养在灵隐寺后面的疏林中,还让寡妇给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事被人揭发后,无因大师引咎辞去方丈之位,将其位传给了他的大弟子,也就是如今的方丈刳心大师。在那之后,寡妇受不住舆论抱了自己的孩子跳崖自尽,后来无因大师便一直隐居在寡妇生前的居所,不再出现在人前了。
  长大后,酒砂每每回想起此事便心生难受,初时为那对可怜的母子惋惜,后来却为这还活着的无因大师。
  沉曦不知酒砂心中所想,领着她往一草木幽深的僻静处走了过去,走没一会儿,眼前便豁然开朗,只见一间简陋的木舍立于遍布着墨绿色地衣般的藤蔓之上.一如酒砂记忆中的那样,夏日里生机勃勃的藤蔓沿着旧木墙攀缘而上,藤蔓上开出许多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小花,将整个木舍点缀得赏心悦目,仿佛这里是被夏日遗忘的一块春地。
  沉曦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着,推开虚掩着的木门,木门“吱儿”绵长一声打了开来,“师父。”沉曦唤了几声仍无人应答,二人在屋中转了一圈也不见人影,沉曦也不着急,朝酒砂微笑道:“师父刚好不在家,我们在这儿等等他便是。”
  酒砂顿了顿,略有迟疑问道:“你师父是什么人?怎么会住在这儿?”
  前世的时候,沉曦是这么告诉她的——他师父是寺里的一个老和尚,当年在冰天雪地里捡到了被人遗弃的他,将他抚养成人。
  今世酒砂发问,沉曦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师父是灵隐寺的上任方丈,无因大师。”
  酒砂略有诧异他的坦白,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沉曦轻轻抓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眼睛没有看她,反而望向了窗外的绿地花衣,缓声道来,“当年我娘怀了我,却因为我父亲的身份被人追杀,她逃到这儿之后,是无因大师收留了她。”
  酒砂听了,脑海中突然像是有什么跳动了一下,还未待她细想,沉曦垂眸继续道:“可是我娘一介妇人,不便藏于寺中,于是他便将我娘安置在了这儿。在我出生后,他见与我有缘,又将我收为徒弟,经常前来教导我。可是有好事者却借此捕风捉影,说我和我娘是他私养的妻子……”
  沉曦说到这儿,答案已呼之欲出,酒砂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十几年前那桩震惊世人的丑闻真相竟是如此!
  “当时好事者越来越多,我娘为了不泄露我和我父亲的身份,她抱着一只套上我衣服的死狼,在天快亮的时候从崖上跳了下去,落入滚滚瀑布中。”沉曦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是酒砂却从中听出了无尽的悲凉。
  在这附近,有悬崖瀑布的地方只有去年重阳那日他们去登的望夫山,只有从这个山头跳下去才能落入瀑布中,死无全尸。酒砂不由动容,禁不住眼眶一热,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母亲在暗夜中抱着一匹穿着她孩儿衣裳的死狼一路艰难跋涉到山顶,她抱在逐渐冰冷的狼尸在高处的寒风中瑟瑟等候许久,最后终于等到有人来,在他们的目睹下借着朦胧晨曦的掩护一跃而下……
  酒砂不由自主地落了泪,轻轻拥住了他,没有说话,无声安慰。
  沉默过后,沉曦开口问道:“你不问我,我的父亲是谁吗?”正常情况下,她应该会十分好奇他父亲的身份吧。
  酒砂摇头,“别说。”
  她知道,他的父亲是前朝太子,所以她的母亲宁愿一死也要守住这个秘密,所以无因大师宁愿让世人误会十数年也不愿替自己辩一言一语,他们不能让世人知道前朝太子还活着,更不能让他们知道前朝太子还有遗孤活在这世上。这是天底下最不能说的秘密,说了,江山飘摇,天下大乱。
  沉曦低头,唇抵在她鬓发上。
  “不过,”酒砂仰起头来,“我倒是很好奇你娘的身份。”是哪个姑娘敢嫁给前朝太子还给他生下了孩子?这个姑娘勇气可嘉,甚至到最后不惜以命保住自己的孩子,她觉得他的母亲是世上最勇敢的母亲了。
  沉曦微微抿唇,“我娘叫,晏晨。”
  酒砂呆愣了一瞬,紧接着这个名字就如平地一声雷在她脑海中轰炸了开来,酒砂直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结巴问道:“是……是前太子妃?”
  沉曦点头。
  酒砂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是同名同姓,是同一个人!可是,前太子妃不是死在火海中了吗?还有、她怎么会和前朝太子在一起了?酒砂怎么也想不明白,呆呆问道:“前太子妃……她当年没死?”
  “是。”沉曦轻声道,“她走入火中,可是借地道逃走了,死的是与她身形相似的贴身婢女。”
  这消息太让她震惊,酒砂一下子有些接受不来,喃喃问道:“怎么前太子妃也是借火假死?”
  酒砂说得很小声,可沉曦仍是听到了,还听得一清二楚,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句话中最重要的信息,不由得心一跳,下意识地扣住了她的肩膀,“你说什么?也?”
  酒砂被沉曦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知道自己不慎说漏嘴了,她心中踌躇,可见他已与自己坦白,也不忍再欺瞒他,直言道:“对不起,我知道你父亲的身份。”
  酒砂话一落音,沉曦便手中一紧,酒砂吃疼,沉曦慌忙松手,可是神色仍绷得紧紧的,“你怎么会知道?”
  “你放心!”酒砂连忙道,“此事除了我和陌儿没人知道。”
  “陌儿也知道?”沉曦更是吃惊,此事是酒陌告诉她的还是?
  “是我告诉他的。”
  “那你如何得知?”
  “我……”酒砂咬唇,“这是我的秘密,我……我告诉你,可是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说。”沉曦盯着她,整个人十分警惕。
  “我、我是……我活到了三年后,不,两年后!”酒砂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人有些紧张了起来,“你可还记得我嫁给你的那一日?”
  沉曦怔怔的看着她,如同被人点了穴般一动不动。
  “就是,人有前生今世,你知道吗?”酒砂一下子就落了泪,“前世,我嫁给你之后一直和你不和,直到三年后你死了,酒陌死了,我也死了……可是我死了之后,便回到了和你大婚当日!”
  沉曦一下子有些无法思考,他以为,她说活到了三年后,那个时候她已经嫁给了元礼承,她记得她和元礼承的所有恩爱!可是她又说,他死了?怎么会?前世酒陌死了之后,她才难产而亡,可是他一直都活得好好的,那她怎么又会说他死了?而且前世二人一直甚少交集,她或许听说过许多次他的名字,可是只怕连他的脸都想不起来,那重生之后她怎么会那般深情对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沉曦一下子消化不来,沉思了片刻,才冷静道:“你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你相信我吗?”酒砂泪眼问他。
  “我相信。”沉曦看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酒砂哭着将前世之事一一道来,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哭软在他怀中,沉曦便抱着她坐到了地上,只认真地听着,一声不吭。
  小剧场君化身兔女郎穿着比基尼头顶摇着牌子预告下一章:插播个前世番外——
  第53章 19.1
  这是夏末了, 天气还有些闷热,早晨酒砂睁眼醒来,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只觉得有些恶心反胃。她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枕上, 不由得心绪低落,他还没回来呢。
  昨夜二人正熟睡, 宫中突然来了圣旨, 圣上急召沉曦即刻进宫, 不得有误。她不免担心,他前不久才因为她弟弟之事获罪, 至今仍被圣上软禁在家中。如今圣上突然半夜急诏,难道是……
  好像是今年夏天才开始的,圣上原本健朗的身子突然急剧下降,一个夏天过去了,他消瘦得不成人形, 许久不曾上朝, 这些日子来都是太子代为理政,今夜圣上急召, 恐怕是圣体挨不住了。
  沉曦临走前轻轻抓了抓她的手, 说没事。她微微颔首, 看着他迅速转身离开。
  她在府上惴惴不安地等了整整一个早上, 到了下午,只觉得倦意阵阵袭来,正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 梁上突然迅速落下了一个黑衣人。
  她吓了一跳,还未惊呼出声,便发现来人是太子身边的暗卫惊蛰。
  “表小姐!”惊蛰单膝着地,火速奉上一纸书信,沉声道,“圣上已在弥留之际,如今宫中局势危如累卵,皇后娘娘命我务必将此书信交付于你。”
  “什么?”酒砂吃了一惊,连忙接过书信打了开来,过目之后,她整个人像被抽光了力气般瘫坐在贵妃榻上,久久不能言语,甚至忘了喘息。
  这是她二姨母的亲笔书信,二姨母告诉她,沉曦是前朝太子之子!这还不是最让她震惊的,让她更为震惊的是圣上的身子之所以会一落千丈,是因为沉曦给皇上下了毒!今日圣上已经立下遗诏封太子为新皇,可是沉曦却另有图谋,意图逼皇上让位于他,如果皇上不肯下旨,他便会于今晚与前朝余党里应外合逼宫!
  ***
  沉曦直到当晚月上西窗才赶了回来,从书房中匆匆取了一物便欲回宫,却不曾想一出书房门口就遇到了前来的酒砂。
  沉曦一怔,安静了下来,冲她微笑道:“用过晚膳了吗?”
  酒砂微微点头,“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他总是这样,出了天大的事也可以这般镇静。
  “我还得回宫一趟。”
  “能陪我一会儿吗?”酒砂低声道,情绪有些低落,“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他紧了紧手中的匣子,低头关切道,“要不请个大夫?”
  “没事,就是天气有些热,没什么胃口,下午喝了碗酸梅汤,好了些。”
  “那……我送你回房?”沉曦轻声询问她的意见。
  酒砂点头。
  回房的路上,酒砂故意将步子放得很慢,他走在前面也不好走得太快,便渐渐放慢了脚步。前世的时候,二人关系终是有些疏远,客气而礼貌。
  到了屋里,他扶她坐下,在他的指腹滑过她脉搏时,沉曦整个人明显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酒砂抬头看他,见他神色呆愣愣的,不解问道:“怎么了?”无端端抓着她的手做什么?
  沉曦唇张了张,眸色闪过一丝惊喜,很快恢复如常,摇了摇头,“没什么。”他怕显露情绪,连忙别过脸去,只觉得自己都有些无法思考了,唇角露出难以遮掩的笑意。她怀了身子,怀了他们的孩子,算算日子居然是……那一次,他心中道了句阿弥陀佛。可是,她会喜欢这个孩子吗?会想生下这个孩子吗?还是会……偷偷瞒着他落掉?想到这,沉曦的心一沉,原先面上的喜色全无。
  “沉曦……”见他背对着自己一声不吭,她心中忐忑,轻唤了一声。
  沉曦回过神来,连忙转过了身子,“怎么了?”
  “你、你还要入宫做什么?”她问道。
  “圣上身子抱恙,估计……挨不过今晚了。今晚宫中会很乱,我有急事要回去一趟,不能陪……”
  “你能不去吗?”酒砂打断他的话,渴望地看着他,“我想你陪陪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沉曦拧眉,她有什么事要说?换了平日定是可以的,可是今日宫中之事已是迫在眉睫,而且圣上已在弥留之际,他确实无法多呆,想到这,沉曦温声道:“今晚真有急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酒砂垂下眼眸,很是失望。她必须要留下他,倘若今晚让他入了宫,那便是一场宫变了,这江山又得易主,天下又得大乱。
  她眸中的失望突然就刺痛了他的心,沉曦俯下-身抓起她的手,郑重道:“今晚之事真的很重要,你等我回来。”
  酒砂一下子就落了泪,沉曦慌了,连忙低头找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