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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床上,某郡主窸窸窣窣地穿着衣裳,自言自语道:“早该如此了,我要你的心干嘛呀?我要你的人就够了。”
  她穿好衣裳,拍了拍酒眷白的脸,一夜过后,他的下巴长出了一些胡渣,看起来更具男人味了,她眸带迷恋地欣赏了片刻,认真道:“郗如斯,加上昨日,我好歹都救了你两次,既然你一直不肯以身相许,那我也就不必对你负责任了。从今以后,我们两清吧。”
  郡主利落起身,很快身子又软了一下跌落在石床上,疼得直咧嘴,嘟囔道:“真是骗人啊,哪里销魂了,要命倒是真的。”不过,好歹她也得到他了。只是,感觉也不怎么好。
  躲在石床上的男人呈大字被藤蔓捆绑住,阴沉着脸看着她。
  郡主一笑,“你恨我吗?”她耸了耸肩,无奈道,“恨就恨吧,你也太无情了呀。毕竟……这么多年了。”她俯下身子趴在他的胸膛上,托腮看他,盯着他的眼,明亮的大眼睛带着淡淡的哀愁,低低问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对我……哪怕有过一丝丝的动心?”
  酒眷白别过了眼,被藤蔓捆住的手青筋四起。
  郡主唇角一弯,点住他的穴位,拿小刀割开捆住他四肢的藤蔓,神色认真而专注地为他穿好衣裳,理好鬓发,细心地给他受伤的手腕脚腕上药,一切处置完毕后,她转身坐在床上,背对着他,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开口。
  寂静片刻后,她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头也不回,心思这几日只怕骑不了马了。走出山洞时,阳光照耀在她年轻的面庞上,她微垂眼眸,从十二年前的惊鸿一瞥,到如今,她还是为他怦然心动,只是,该停止了。
  ***
  天大亮的时候,帝都城里也彻底地苏醒了过来,百姓们熙熙攘攘,如常中又带着一种焦虑的脸色。昨日城里城外各种大乱,大家伙多少都听到了些许风声,今日一早,茶馆里都挤满了人,纷纷打探着昨日之事。
  “王胖子来了!”忽然,茶馆里有人喝了一声。大家伙立马围拢了上去,七嘴八舌问道:“昨日大理寺怎么就走水了呢?听说还死了人?”
  “是啊,听说城外前朝余党又来了?”
  王胖子清了清嗓子,将城里城外之事避重就轻、绘声绘色道来……
  茶馆外面,温府软轿正轻巧平稳地经过,轿子后面跟着两排嬷嬷侍卫,左边跟着两个快步走着的丫环,右边则是骑在马上板着脸注视着四方的温南陆,一行人往太傅府的方向去了。
  到了后,南陆扶着挺着个大肚子的冷筱书入了院子。冷筱书原先身材纤细,怀了孕之后丰腴了不少,面色看起来也圆润了许多,气色极佳,只是此时神色略有慌张。
  昨日外面送葬的百姓多,她怀了身子怕被挤压到便连府都没出,后来才听说大理寺走水了,不过在听说表弟酒陌没事后也就放了心。直到今日早晨,用完早膳后南陆才慢条斯理地和她说了大姐夫受伤一事,她听后,急急忙忙地便拉着南陆出门去探望了。
  夫妻二人还没入屋,便听到内室里传出了冷筱棋尖细的嗓音,“我说姐夫怎么会不要命了地护大姐,原来当时是为了护惜儿啊。也是,这父母护儿女的,不都是护犊么?”
  床边坐着的冷筱琴听了这话,微微拧了拧眉,二妹将这话说得太理所当然了。当时那贼人朝惜儿砍来,她拼了命的扑过去,眼见那大刀即将落下,是她夫君文锦绣扑了过来护在她身上。当时她扶起他的时候,满手都是血,若不是当时惜儿吓得直哭,她只怕当场就要晕过去了,现在想起来她还后怕得很。昨夜整整一夜,惜儿不断从恶梦中惊醒,哭着喊“爹爹”,直到早上这会儿才睡熟了过去。
  “大姐,二姐。”南陆和冷筱书二人入屋。
  冷筱棋看了二人一眼,点头致意,接着对冷筱琴道:“大姐,不是我说你,姐夫既然是习文的,那府里便多请些会武的侍卫保护着。昨儿田考没去,可他在我身边安排了很多护卫,就连我那两个丫环也是他给我请的会武的,我这才平安无事。”
  冷筱琴心中烦躁,没有说话,最近二妹不知怎么了,说话似乎有些难听了起来。
  南陆看了冷筱棋一眼,淡淡道:“二姐夫武艺确实不错,尤其是骑射。”
  听到南陆难得地夸奖了他们一句,冷筱棋有些讶异,又很快应道:“就是!好歹我公公是当朝太保呢,田考是自幼习武,十八般武艺不敢说精通,但也是不赖的。”说到这,她面上有些得意起来。
  冷筱琴听了,脸色多少有些不好了。这二妹平日里怎么说她夫君是一回事,可昨日她夫君确实是实打实救了她一命,背上挨了血淋淋一刀的,如今还被她这般嘲讽,她心中当真有些不是滋味。
  文锦绣这会儿趴在床上,脸朝着里面装睡,也不想看见冷筱棋。
  南陆在屋里扫视了一眼,明知故问道:“今日二姐夫怎么没来?”
  “南陆你忘啦?”冷筱书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二姐夫前几日不是摔了腿?”
  冷筱棋道:“这不昨日大理寺走水,烧掉了一些案宗,说是有些是经了他的手的,要让他去亲自去处理。”说到这她撇了撇嘴,“他这些日子来倒是挺忙的,不过也是,男人嘛。”冷筱棋看着南陆心道,谁像你呀,整日陪在三妹身边,弄得好像没事做一样。当然,她心中想的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南陆没有说话。
  冷筱书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插话,便拉着南陆上前去安慰冷筱琴。若是可以,她真想大姐和姐夫好好过日子,这阵子来,大姐和大姐夫二人关系似乎又恶劣了不少,似乎还闹到了差不多要和离的地步。如今经了这种患难见真情之事,希望二人能就此和好吧,只要大姐夫不要再和那红姨娘再有瓜葛,那便安生了。
  正想着,却是怕什么来什么,很快,门外丫环便来禀,说是红姨娘来了,跪在门口哭得稀里哗啦,央求着想见大少爷一面。
  冷筱琴闻言脸色一白,文锦绣听了心中一沉,只能继续装睡,装作没听见。
  “真不要脸!”冷筱棋破口大骂,“这人还没死呢就来哭丧了?”
  “二姐!”冷筱书忙叫唤了一声,二姐当着重伤的大姐夫的面说这话未免有些不吉利,失言了。
  冷筱琴也不由得有些生气,站了起来便要走。
  “筱琴!”文锦绣听了她起身的声响这才扭过头来,想撑起身又疼得脸色惨白。
  “大姐,”冷筱书忙拉住冷筱琴,“你让大姐夫处置吧。”
  “还能怎么处置?”冷筱琴眼眶微红,又提高了一个音调,“你还能怎么处置?”这后一句,是扭头冲文锦绣说的。
  “筱琴,你过来。”文锦绣强撑起身来,疼得汗直往下冒。
  冷筱琴看在眼中不免心疼,却是拉不下脸来。
  “大姐!”冷筱书见状,忙拉着冷筱琴来到床前。
  文锦绣忙紧紧拉住冷筱琴的手,道:“筱琴,我见她最后一面,和她说清楚。说清楚之后,我就派人把她送走。”
  “还要见她最后一面?”冷筱琴还没发话,冷筱棋便叫了起来,“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还要客客气气地送走?我看不用送!”她说着风风火火便要朝外走,一副要去收拾人的模样。
  “筱棋!”冷筱琴忙唤她,想要追她,可是文锦绣却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冷筱书见状,忙快步上前去,南陆紧紧跟上,护在她身后,“筱书,你要小心些!”
  冷筱书托着肚子追上,赶在冷筱棋跑出门槛前拉住了她的手,冷筱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猛地往身后一甩手。
  “啊!”冷筱书叫了一声,站立不稳,往后趔趄了一步,好在南陆迅速上来,托扶住了她的腰身,她这才在他怀中稳住了。
  冷筱棋听到声响,连忙回头,“三妹,你没事吧?”她正欲上前,南陆却冲她咆哮了一声,“滚!”
  南陆这一声吼,吓得冷筱棋人当场跳了起来,就连他怀中的冷筱书也是,整个人震了一下。南陆知自己不小心吓到了冷筱书,连忙温柔道:“你没事吧?”
  冷筱棋眼白一翻,这三妹夫变脸的速度比变戏法还快呢?
  冷筱书手按在胸前,心还在“扑通”直跳着,刚刚二姐没吓到她,却叫南陆给吓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南陆一下子急了,连连道歉,连“三小姐”这个称呼都冒出来了。在二人成亲后,他大多时候都是唤她名字,有时会在同房的时候,情意绵绵地唤她“三小姐”,兴许是因为二人初次的时候,他唤这三个字唤了无数遍吧。再有一种情况,便是情急之下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没事。”冷筱书秀眉微蹙,手抚着肚子,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动得有点厉害。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南陆着急道,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摸着她的肚子,脸贴在她高高隆起的腹上,对着她的肚子懊恼道,“爹爹不是故意的,别怕别怕……”紧接着还熟练地哼起了小曲儿……
  南陆这一连串与平日行为大相径庭的举动看得冷筱棋一惊一乍,呆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冷筱棋:黑面神秒变妻奴,我也是醉了。我才不嫉妒!嘤嘤嘤,相公你在哪啊?(咬手帕)
  田考:我在牢里。(哭唧唧)
  沉宝:温宝宝,快出来玩啊,我已经出来了!外面的世界好精彩!
  南陆:黑脸。
  酒砂: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第117章 19.1
  “不行, ”冷筱书呼吸微乱,扶着肚子,“我觉得……肚子有点疼。”
  “产婆!产婆!”南陆边喊边将冷筱书抱了起来, 将她小心放在外间榻上后, 又紧紧抓着她的手,连连道, “筱书别怕别怕, 我在, 我陪着你。”
  “我没事,南陆你别紧张。”冷筱书忙安慰他, 她只是肚子有点疼,应该还不到生的时候。
  “我不紧张我不紧张!筱书你不会有事的!”南陆的手越抓越紧。
  冷筱书这会儿肚子似乎不疼了,也松了口气,就是手被南陆抓得有些疼。
  “产婆来了!”丫环在门口喊了一声,很快, 几名女医和产婆都快步赶了进来。因临产期近, 今日出门时这些人都是随在轿后的,是南陆老早就从沉曦的顺子部那边请过来的。
  产婆过来检查了一下, 笑道:“这羊水还没破呢, 别急, 别急啊。”
  南陆额上出了微汗, “你再看看。”
  “我老婆子接生二十年了,不会错的。”产婆稳妥道。
  南陆犹豫了一下,对冷筱书低低道:“筱书, 我们先回家吧。”他面容还是不变,可冷筱书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可怜巴巴。
  冷筱书只能答应,歇了一会儿后与冷筱琴辞别了。
  冷筱书走后,文锦绣低声吩咐下人将红姨娘接进来,冷筱棋正欲说些什么,冷筱琴拉她到侧厅,沉静道:“二妹,这是我的家事,你就别插手了。”
  “家事?”冷筱棋抱臂,“大姐,我这不是怕你被人欺负了?你从小性子就软,姐夫指不准心一软,又将那红姨娘接了回来!”
  “不会的。”冷筱琴抿了抿唇,“他要真接回来,我便和他和离。”
  “你……”冷筱棋唇张了张,想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大姐,我倒觉得你不如干脆同他和离了,和唐大人……”
  “你胡说什么!”冷筱琴打断了她的话。
  冷筱棋没好气道:“大姐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唐大人为了你到现在还没娶妻呢,他对你痴心一片……”
  “你住口!”冷筱琴怒目斥道,“我如今已身为人妇,你此言是要陷我于不贞啊!”本来她和文锦绣二人因为惜儿的关系已是缓和了不少,可是前不久,她去上香的时候偶然在寺中遇到了唐礼和,二人只是打了个照面便错开了,可是回来后不知怎地便被文锦绣知道了,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竟怀疑她和唐礼和有私情,故意相约于此,这还不止,当初惜儿的名字是她取的,文锦绣怒火之下还脱口而出,说惜儿的名字就是她惋惜当年未能和唐礼和成双之意,气得她当晚就跑回了娘家,二人因此闹得差点和离,她心力交瘁。
  冷筱琴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惊,抓着冷筱棋的手臂问道:“那日我遇到唐大人,可是与你有关?”那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二妹却要拉着她去拜送子观音,她和唐礼和一个在内宅,一个在朝堂,这些年来碰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怎么这么巧就在她和文锦绣关系最差的时候碰了个正面呢?
  冷筱棋被她问得心虚,神色有些躲避,“大姐你胡说什么呢?”可是声音却也没平日那般大了。
  冷筱琴连连摇头,苦叹道:“二妹,你真是糊涂啊!”
  “大姐,我这是为了你的幸福!”冷筱棋反驳道,“你看看三妹四妹、还有我,我们姐妹几个都是夫唱妇随,你看看你这几个妹夫哪一个不是宠妻如命的,就大姐夫一个人敢纳妾,你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了?”
  冷筱棋好提不提,一下子戳中了冷筱琴心中隐痕,她顿时勃然大怒,“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锦绣对我好不好我自己心中知晓,犯不着你这般关怀!”
  “大姐,你这样是要吃亏的!”冷筱棋也气,声音比她还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吃亏又如何?”冷筱琴发完怒,很快冷静了下来,对冷筱棋语重心长道,“二妹,凡事又何必非要争个极致?你是运气好,遇到了老实巴交的二妹夫,世上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筱书和砂儿那般幸运,遇到从一而终的男子。你大姐夫虽有愧于我,可是他不曾愧对过天地父母,他对惜儿来说也是个好父亲。在关键时刻,他舍身护我,我还能如何?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男子?我最想的,也不过是和他相敬如宾,到老了还能扶持一下罢了。”冷筱琴说到这忍不住潸然,“世上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爱情,更多的是细水长流,家长里短这些小事,只要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阖家团圆便好了。我是看透了。”
  冷筱棋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姐怎么能就此认命呢?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照顾我夫君。”冷筱琴不欲多言,背过了身对她。
  “大姐,你会后悔的!”冷筱棋留下了一句话,转身便走。
  冷筱琴没有回头,手撑在花几上,黯然泪落。
  不知立了多久,她才回到屋内,那红姨娘已经走了。文锦绣见了她,忙撑起身子来。
  她连忙快步上前,“起身做什么?等下伤口又裂了。”
  文锦绣急忙拉住她的手,“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见我了。你听我说,我已经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南下去了。从今以后,她不会再回来了。”
  冷筱琴收回了手,有些冷淡道:“你倒舍得,她也舍得。”
  文锦绣默了默,“能用银子打发的,其实也……不见得对我有多真心。”红姨娘这般痴缠,不过三分真心,七分为了富贵吧。
  冷筱琴冷着脸没说话。